第一百二十章
高成昏昏沉沉地晃了晃頭。
眼前是一片霧蒙蒙的漆黑,耳邊被嗡嗡的蜂鳴聲充斥,大腦仿佛都被棉花塞滿,遲鈍的無法轉動。
這裡是……哪裡?
發生了什麼?
他用力地眨眨眼,籠罩在眼前的霧氣漸漸散去。
高成終於看清了自己現在究竟身處何處。
這裡看上去好像是一個廢棄的倉庫,昏暗而閃爍的燈泡被一根電線吊在半空中晃動著,一點黯淡的光將倉庫破舊而斑駁的內部照亮——幾把折斷的椅子,一麵高一麵低的斷腿桌子,幾張灰塵撲撲的舊帆布將角落裡的雜物蓋住,隻能隱約看到模糊的輪廓。
看起來仿佛是恐怖片內的場景。
高成隻感覺渾身發毛,他試圖從地上爬起身來,但是卻發覺自己的雙手被綁在了身後——繩結打的很死,完全步伐掙開。
“醒啦?”
少年的聲音清冽,音色中帶著一點變聲器的沙啞,毫無預兆地打破寂靜,在身旁響起。
高成一驚,猛地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在自己被綁著的地方旁,放著一張還算完整的長桌,桌角上放著一盞台燈,勉強將那漆黑的一角照亮。
少年坐在長桌上笑眯眯地望著他,兩條纖細的小腿在半空中悠哉遊哉地晃動著,半張瓷般細白的臉被台燈暈黃的燈光照亮,勾勒出他微微翹起的唇角,為那雙深淵般漆黑幽邃的眼珠染上一層靜默燃燒的火光。
沒有了帽子的遮擋,他頭頂那對毛絨絨的貓耳顯得愈發鮮明和顯眼。
是……是獸化者!
高成感到自己背後的寒毛瞬間炸了開來,昏倒前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湧回他的腦海——
他記得,自己在一條小巷中遇到了許久沒有來到學校的陳子嚴,然後……自己一不小心碰掉了對方頭上的帽子……在腦海中殘留的最後一個畫麵,就是對方衝著自己露出了燦爛的微笑,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仿佛旋轉破碎的畫麵,他感到自己的後頸一痛,一切都被無窮無儘的黑暗吞噬。
雖然他自從有記憶以來脖子上就帶著抑製變異的金屬項圈,也知道自己如果不佩戴項圈的話可能會變成什麼樣子。
但是,在現在這個被政府嚴格控製的社會中,這卻是高成第一次親眼見到已經轉化完成的獸化者。
說到底,他是在相關教育和宣傳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在他們的心中,獸化者就是殘暴和血腥的代名詞,他們帶來的隻有殺戮和混亂——雖然他們厭惡自己脖子上佩戴著的象征著異類的項圈,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認同自己隱性獸化者的身份。
甚至,他們對獸化者的恐懼和厭惡要比普通人更勝。
戈修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走到了他的麵前。
高成麵色慘白,喉嚨乾澀,他用變調的聲音問道:“我……我,那……其他的兩個人呢?”
戈修向著他的身後漫不經心地指了指。
高成艱難地扭頭向著對方指著的方向看去,隻見自己的另外兩個同伴也同樣被綁的嚴嚴實實,粽子似的躺在積滿灰塵的倉庫地麵上,他們一動不動,似乎還沒有從昏迷中醒來。
“他……他們怎麼了?”高成提心吊膽地問道。
“我下手的時候沒掌握好力道。”戈修遺憾地聳了聳肩,頭頂的貓耳隨著他的動作輕輕一抖。
他收回視線,再一次看向高成,唇邊的弧度微微加深:
“不過,既然你醒來了,那就從你開始吧。”
高成的臉色再次慘白三分,聲音因驚恐而微微顫抖:“你……你想乾什麼?”
隻見少年轉過身來,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那張桌子前,在台燈黯淡光線的照耀下低下頭,細細地挑選著桌子上的器材和工具。
從這個角度,高成隻能看到桌子上金屬器材閃爍著的冰冷銀光,以及令人頭皮發麻的叮當碰撞聲。
他驚慌地向後縮去,但是卻被身後的繩子捆綁的嚴嚴實實,隻能將自己加倍嚴實地貼在背後的柱子上。
“你……你……你……”
高成結結巴巴地說道:“求求你,我,我能給你錢……”
少年已經挑好了工具,不緊不慢地向他走來。
“啊啊啊啊啊——————”高成發出慘叫。
熟悉的五官此刻看上去卻如此的陌生,唇畔勾起,猶如惡鬼露出殘酷而愉快的微笑。
“你隨便叫,沒有人能聽到的。”
……
戈修攥著手中的工具,腳下微微一頓,然後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
“……這句話聽上去好像個反派啊。”
高成一愣,剛剛衝出喉嚨的叫聲被不上不下地堵在了半中間,他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然後開始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
在他咳的昏天黑地,頭暈眼花的時候,戈修已經蹲下了身子,拿著工具開始在高成的脖頸上鼓搗著。
金屬敲擊的聲音響起,高成驚恐地停下咳嗽,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不要啊!電,電……”
戈修冷淡地掃了他一眼,然後無動於衷地收回視線,手下的動作絲毫不停。
高成心中絕望——他在年幼無知的時候不是沒有試圖摘除過項圈,但是在被高壓的電流懲罰了幾次之後,他就再也不敢這麼做了,尤其是隨著年紀的增長,電流的強度會越來越大。
正當他心驚膽戰地等待著電擊降臨的時候,卻感到自己的脖子一涼,緊接著,耳畔響起了對方逐漸遠離的腳步聲。
高成一怔。
他睜開雙眼,轉了轉頭。
脖子上空蕩蕩的,冷風從倉庫的門縫底部吹來,掃在他的脖子上,帶起一陣涼意——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脫下金屬項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