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男人麵色無異,一雙漆黑的眼眸猶如死水般波瀾不驚,他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從喉嚨中低沉地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
“嗯?”
“還裝?”戈修注視著對方的眼眸,唇角的弧度緩緩擴大,笑容如同蜜糖一般膩人甜美,但是卻莫名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你真的要我一一舉例?”
在進入這個虛擬世界之後,他一共經曆了三個副本。
第一個副本中,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麵,唯一一次現出實體是在漆黑無光的夜晚,就連交付關鍵道具,都是借助另外一個副本boss的手完成的。
第二個副本中,如果不是戈修利用言語的技巧將對方激出來,他似乎也準備一直保持那種不露麵的方式跟在戈修身旁,即使是在現身過後,在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裡,對方也依舊是保持著隱去身形的狀態——即使是在周圍沒有其他玩家的時候也是如此。
而在第三個副本當中,對方則一反常態。
不止在一開始時就露出真身,甚至直接混入玩家當中,甚至為自己安插了身份——
而且還是一個被副本認同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在第二個副本當中,戈修留心到那個老太婆說了一句話:“隻要在這裡,他就進不來。”
在副本內的關鍵性建築中,對方的權限是低於副本內的原始boss的,不管他的能力有多麼強大,都無法突破那薄薄一層破破爛爛的門。
而在這個副本內則是完全不同。
而先前,在客廳中時,那個女主人向男人投來的一瞥則是進一步驗證了戈修的猜測。
戈修對人的情感變化格外敏感,更彆提對方的表情實在是太過驚駭,甚至不需要琢磨都能看出來,那眼神中浸透著深入骨髓的畏懼和恐慌,是仿佛戰栗般的畏縮和退卻。
縱使是上個副本中那個失去反抗能力的boss,都未曾露出過如此怯懦與惶恐的神情——那個老太婆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是怨毒的,像是一條沒有咬到人,反而崩掉了牙的毒蛇,雖然沒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性,但是卻總是想要抓住機會再咬你一口。
在那一瞬間,先前的一些細枝末節全部串聯了起來。
包括對方在看到那個懷表中藏著的照片時陰沉暴戾的神情,以及那兩句語氣輕柔,半真半假的話:
—“我的未婚妻,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
—“那我就殺了你的情夫,把你藏在我的閣樓上,然後除了我誰都不能見。”
看似仿佛玩笑話般的語氣,但是男人低垂的漆黑眼眸中,神情卻格外的幽暗認真,仿佛能夠將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切身做到極致似的。
戈修望進對方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
男人放鬆地靠在牆壁上,他的神態和肢體語言輕鬆而自然,仿佛那個被逼到角落的人並不是他自己似的。
他輕輕地笑了開來:“不必了。”
戈修挑挑眉:“不裝了?”
“不裝了。”
男人笑意晏晏,傾身湊近,他仿佛徹底丟棄了自己的偽裝,漆黑暗沉的眼底閃爍著□□病態的瘋狂偏執:
“我很高興。”
戈修眯起雙眼,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高興什麼?”
男人蒼白的麵容在光影變換中顯得有些詭譎莫測,他輕聲慨歎道:
“你終於想起來了。”
下一秒,戈修突然感到自己的身體猶如被某種強大的力量禁錮住了似的,半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一邊說著,一邊俯下身,牽起自己垂在身側的手。
冰冷的唇印在青年白皙光滑的手背上。
麵容慘白的男人自下而上地抬起眼,微笑著說道:
“……我的新娘。”
……
不祥的預感應驗了。
戈修突然驚覺自己的疏忽。
他不得不承認,隨著一個又一個的世界過去,他對這個人的警惕性逐漸下降。
在這個世界開始之前,由潘多拉主導的精神連接和虛擬世界邀約,再加上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後,對方又聲稱自己沒有記憶,甚至不記得他本人的名字。
這就使得戈修下意識地將對方的身份和自己等同。
是跳脫於這個虛擬世界之外的真實存在。
他忽視了,這裡說到底也是又一個虛擬世界,而虛擬世界是由研究所編碼創造的,對方在這個世界是擁有和先前幾個世界等同的身份和框架的——即使藏於這個人物皮囊下的是他所熟知的那個靈魂,但是隻要在這個虛擬世界當中,他所有做出的行為都不會超出自己的人格設定。
在是那個戈修所熟知的人的同時,他同樣也是一個執念纏身的副本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