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法師塔裡生活了這麼多年, 卻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是啊，法師塔究竟算是什麼呢？他們和法師塔又是什麼關係呢？
基蔑洛夫更是瞠目結舌。他扶著桌子緩了許久，才從牙縫裡迸出幾句話：“你們說我違法？好, 但你們又能怎麼樣？你們能去法院告我嗎？我倒想看看哪個律師敢走進這座塔！信不信我現在把你們燒成灰燼？那樣就沒人知道你們存在過……”
“你為什麼不去看看窗外呢？”梅耶淡淡地說。
基蔑洛夫蹣跚地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
正午的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望著窗外，一時間感到有些陌生。他已經多久沒有在白晝眺望過諾雷利亞了？他幾乎不記得這座城市在太陽下的樣子了。怎麼多了那麼多陌生的建築？那麼多高聳的樓廈和尖塔, 那反射著奪目光輝的玻璃……
法師塔前方的冒險者大道上聚集著一群人，看上去就像一群螞蟻。他們多為冒險者大道上的居民, 有人類，也有矮人、哥布林。人群中停著一輛蒸汽機車, 上麵漆著“諾雷利亞先驅報”一行字，車邊站著幾個攝影師, 他們已經架好了攝影器材，正一邊抽煙一邊閒聊。
“如果我們今天沒從法師塔裡走出去，明天報紙的頭版頭條就會是《法師塔死亡謎案》了。”梅耶平靜地微笑。
基蔑洛夫搭在窗台上的手微微顫抖。“報紙罷了, 不過就是印著字的廢紙！當廁紙都嫌硬！”他低吼，“我有一萬種方法能讓那群記者閉嘴！隻需要一個小小的遺忘術，他們就會忘記今天所見所聞的一切！”
“那您為什麼不索性對我們使用呢？讓我忘記魔力遊戲, 沒準我就會留下來了呢？”
“你以為我不敢嗎？！”
基蔑洛夫抬起手，對準梅耶, 默念遺忘術的咒語。其他學徒驚慌失措地作鳥獸散，生怕遭到波及。
無形的咒語射向梅耶, 然後撞上了一麵同樣無形的盾牌。
梅耶三人周身被肉眼不可見的魔法護盾所環繞，遺忘術化作不成形的魔力亂流，在房間中四散衝撞。學徒們尖叫著匍匐在地，卻還是有躲閃不及的人被魔力亂流掀翻。
基蔑洛夫盯著自己的指尖。這不可能！梅耶絕不可能掌握這麼高深的防禦法術！沒人會把這種高階魔法教給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小法師！
即使梅耶偷偷學了，他的魔力儲量也支撐不了護盾。應該是護盾被擊碎, 梅耶躺在地上哀嚎才對，可為什麼梅耶毫發無損？為什麼他旁若無人地走開了？
有人在幫他！那個魔法護盾是彆人施展在他們身上的！
是誰？能抵擋大法師基蔑洛夫全力一擊的人，在整個世界上都屈指可數，而且他們通通住在法師塔裡。
那麼是塔外的人？更不可能了！民間魔法藝人怎麼可能掌握這麼高深的法術？
總不至於是自己上了年紀，魔法的威力減弱了吧？
基蔑洛夫啞口無言，隻能眼睜睜看著梅耶三人離開房間。
梅耶和兩個同伴故意沒有使用傳送魔法，而是沿著高塔的旋轉樓梯一級一級地向下走。
下方的樓梯平台上站著五六個和他們相同年紀的學徒。不知是誰將消息透露了出去，他們挨個走上前，用力拍打著梅耶他們的肩膀。
“乾得好，梅耶，我早就想罵老頭子一頓了！”
“哈哈哈，真解氣，真希望我能有和你一樣的勇氣！”
梅耶不禁牽起嘴角。他們在學徒們的簇擁下繼續下行。下一個樓梯平台上，更多的人在等候。除了和他們年紀相仿的學徒，還有那些上了年紀的、在法師塔乾了一輩子卻還是沒得到晉升的學徒。
“聽說你們要去做魔力遊戲，是真的嗎？”這群人急切地擁上來。
“魔力遊戲容易做嗎？那東西能賺到錢嗎？”有人懷疑地問。
“如果有彆的靠魔法賺錢的路，我也想離開法師塔。”還有人渴望地看著梅耶。
梅耶頷首：“我們已經成立了工作室。如果你們有意加入，可以來投簡曆。如果你們自己有想法，也可以試著自己去開發遊戲。地城娛樂的遊戲平台向所有人開放。”
眾學徒發出感慨的歎息。更多人護送著梅耶等人往下走去，像是護送著一位凱旋的戰士。
下一個平台上等待梅耶的是那些穿銀衣的正式魔法師和穿金衣高階魔法師。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敵意。
梅耶以為他們會像基蔑洛夫一樣攻擊自己，但其他學徒一擁而上，用身體組成人牆將梅耶三人圍在中間，護送他們穿過銀衣和金衣的海洋，一路走到法師塔最底層。
梅耶和保護他的人們一一握手告彆，在他們充滿祝福和羨慕的目光中走出法師塔的大門。
門外圍觀的人群看到三個人走出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格蕾絲小姐擠過人群。“梅耶先生，蘭柏先生，貝爾小姐，我是《先驅報》能接的記者，能接受我的采訪嗎？”
她以完美的演技表現出了驚訝的情緒，好像她隻是剛巧路過就撞見了大新聞。實際上不論是格蕾絲還是圍觀人群，都是洛林找來的托兒。
“真是沒想到《小魔女養成計劃》的製作者竟然是法師之塔的魔法師！”她說，“能不能和讀者們、玩家們說一說，是什麼讓你們甘願辭去法師塔中的工作，成為獨立遊戲開發人呢？”
***
“魔法師不應該閉門造車、避世隱居。我們出身大眾，魔法也理應回歸大眾、造福大眾。過去，魔法師們加入勇者的隊伍，蕩平黑暗與邪惡。可如今的時代，魔法師能為社會做些什麼呢？
“我或許無法拯救世界，但至少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魔力遊戲就是我的選擇。我希望能用魔力遊戲為大家帶來快樂。大家的笑容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天呐！這說得多好啊！”
伊薇特放下報紙，捂著胸口，感慨地歎了口氣。
這天早晨，新鮮出爐的《先驅報》被學生拿到了魔力遊戲研究會活動室。報紙頭版頭條刊登了記者對《小魔女養成計劃》製作人的采訪。
伊薇特為大家朗讀了全文，途中不止一次停下來發出幸福的歎息。
“沒想到五月工作室是法師塔的人。法師塔應該算是體製內吧？”她問諾雷利亞本地出身的副會長。
“抱歉，我也不清楚，即使是諾雷利亞本地人也不了解法師塔的內情。”副會長慚愧，“不過以前從沒聽說過有人從法師塔辭職，所以那應該是一份很穩定的工作吧？”
“為了給大家帶來笑容，辭掉那麼穩定的工作出來創業，真是太了不起了！”伊薇特越發崇拜了。
其他人紛紛認同。
“難怪《小魔女養成計劃》裡有很多關於魔法知識的細節，原來是專業人士製作的。正規軍就是不一樣。”
“魔法走近大眾，這不也挺好的嗎？我都想去學魔法了！”
眾人吹了一會兒彩虹屁，伊薇特放下報紙，問：“你們的攻略做得怎麼樣了？”
副會長推了推眼睛，深藏不露地一笑。“目前我們已經把所有結局都打出來了，隻是結局的達成條件還有待進一步細化。我們發現，每個結局都有好、壞兩種描述。如果女兒的屬性滿足結局的要求，就能達成該結局，但如果不滿足某些條件，就會進入壞結局。
“比如商人這個結局，如果女兒的‘道德’屬性不夠高，結局就是女兒成了黑心資本家，被掛在路燈上。但‘道德’如果在600以上，女兒就會成為知名青年企業家，流芳百世。
“此外，還有一些結局需要走完劇情。我們將劇情分為人物劇情和主線劇情兩類。如果走完某個人物的劇情，該人物好感度足夠高，結局就會和該人結為伴侶。完成主線劇情，並且女兒的屬性達標，最終就會成為至尊大法師。
“當然，至尊大法師也分為好、壞兩種情況，我們把目前找出的條件寫下來了。”
副會長將一張寫滿字的紙交給伊薇特。
“至尊大法師結局的達成條件，還真苛刻啊……”伊薇特柳眉微蹙，“不僅要走完主線劇情，連六個可攻略NPC的劇情也要走完？而且結局對屬性要求還這麼高？”
“所以說容錯率很低，幾乎每個月的日程、每一堂課、每一次打工都要精打細算。”副會長說，“其中或許有些條件是不必要的，我們正在通過窮舉法一一排除……”
“那我也來測試一下吧，看看按照你們的攻略能不能打出完美結局。”伊薇特掏出自己的石板。
至尊大法師結局的第一個要點就是找到隱藏人物狄奧多西，這個伊薇特已經誤打誤撞地發現了。隻要缺席第四年的收獲慶典，便可以在聖殿中遇到那位神秘的少年。
接著便是要將女兒的“魔力”提高到350以上，這要求玩家必須在遊戲初期就注重培養女兒的“魔力”屬性。滿足這個要求後，冬至慶典當天前往城外廢墟，便會與狄奧多西重逢。
飛揚的細雪中，少年坐在殘垣斷壁上，黑色的長袍隨風舞動，如同一隻振翼欲飛的寒鴉。
“不錯，你的魔力令人刮目相看，已經很有‘她’的風範了。”少年發出低沉的笑聲。
“你說的‘她’，是指悼火之魔女？”小克裡絲問，“你認識她？你又是怎麼認識我的？”
“你為什麼一副害怕的表情？”少年的語調突然一冷，“你也覺得悼火之魔女是毀滅世界的大惡人嗎？不是這樣的！你被欺騙了，所有人都被欺騙了！”
小克裡絲畏懼地後退一步。少年的眼神緩和了下來。
“我嚇到你了。”他說，“現在讓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很久以前，這個王國有一位強大的魔女，她技藝出眾，威名遠播。她不止一次率領遠征隊征服黑暗的地下城，蕩平魔物的巢穴，拯救無辜的百姓。人們崇拜她更甚於崇拜貴族或是祭司。這引起了國王的嫉妒。
“他擔心魔女功高震主，於是打算暗中除掉她。他聲稱在王國的邊境盤踞著可怕的魔物，要求魔女前去討伐。魔女欣然接受，帶領著她的同伴踏上征程，可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卻是精心準備的陷阱……
“她的隊伍在夜晚遭到偷襲，因為猝不及防，同伴們一個個死去，她也受了重傷。當她拖著重傷的身軀回到王城求援，迎接她的卻是冰冷的牢獄。這就是國王和貴族們給功臣的賞賜。
“他們折斷她的四肢，將她扔到懸崖下等死。她本應死去……但是絕境讓她領悟到了終極的魔法。她浴火重生，這一次，她要向傷害她和她同伴的人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