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歌畢,莫霍克夫人一邊熱情地為大家分蛋糕和烤雞,一邊以科學家探究宇宙奧秘般的鑽研精神打聽克裡斯的人生履曆,從他的血型星座生辰打聽到他在校學習的情況,再到他的情感曆程。
“克裡斯少爺,你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啊?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合適的?”
安迪父子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媽,你就消停點吧!”
克裡斯則窘迫得恨不得吧自己埋進地裡。感覺他再多坐三分鐘,莫霍克夫人就要把他孫子的婚事都給安排好了!
唉,這位夫人很熱情,但已經熱情到讓人吃不消的地步了。
克裡斯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媽媽。不知道她現在在乾什麼呢?爸爸在國外出差,他不肯回家,媽媽肯定很寂寞吧?家裡肯定很冷清吧?
唉,可憐的媽媽……
***
懷恩家湖畔彆墅。日光室。
“三條!”
“五筒!”
“碰!八萬!”
“哎,我胡啦!哈哈哈,多謝你啦!拿錢來拿錢來!”
懷恩夫人與三位中年貴婦圍坐在一張方桌邊,桌上碼了一堆小小的長方體木塊。木塊上或刻著長條,或刻著圓圈,或刻著數字。
剛才喊“胡了”的是一位紅發貴婦。其他三人大聲抱怨著自己的手氣糟糕,取出鈔票交給這一局的贏家。
紅發貴婦笑得花枝亂顫。她看向懷恩夫人:“我說瑪麗娜,這個叫麻將的遊戲還真有趣!咱們今後不缺樂子了!”
懷恩夫人也眉開眼笑:“當初我說這個遊戲比反封建還有意思,你們還不信,現在……?”
“信了,我們信了。”三個貴婦連聲說。
“你是從哪兒弄來麻將這東西的?”其中一人問。
懷恩夫人讓仆人端來四杯雪莉酒,美美啜飲了一口。“這是地城娛樂最近新推出的遊戲。本來是在魔力石板上玩的,但是你們都知道,我丈夫特彆討厭魔力石板,在彆墅周圍安裝了反魔法金屬柵欄。我也是迫於無奈,就讓工匠按照遊戲裡麻將的樣子專門刻了一套。”
“要是你丈夫知道你偷偷打麻將,肯定要氣死!”紅發貴婦用小折扇遮住下半張臉,嗬嗬直笑。
懷恩夫人一仰頭:“那就讓他氣死吧!我正好當豪門寡婦!”
她的三個閨蜜笑得前仰後合。
“對了,你家克裡斯最近怎麼樣了?”
懷恩夫人聳聳肩:“還在外麵闖蕩呢,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紅發貴婦揚起眉毛:“你就不擔心?”
“嗐,那孩子都二十多了,又不是十二歲,有手有腳的,我需要擔心什麼?我已經想通了,孩子們自有他們的命運,我操心也沒用。我都為他忙碌這麼多年了,也是時候放下一切好好享受了。”
閨蜜們又哄堂大笑。
“可不是麼!丈夫出門,孩子獨立,就剩我們四個,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真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啊!”
女人們高亢的笑聲回蕩在日光室中。玻璃落地窗外,細雪紛紛揚揚。笑聲越過飛揚雪幕,越過冰封湖麵,飄向萬家燈火的學術之都。
***
吃過午飯,克裡斯和安迪又縮回臥室裡打遊戲。
“咦,遊戲居然更新了?”克裡斯發現了魔力遊戲商店裡的更新公告。
“冬至慶典前夜還在工作?這製作組好敬業啊!”安迪咕噥。
起初他還對EA這種商業模式有所不滿,這不是明擺著讓玩家當付費測試員嗎!但看到那長長一篇修複BUG的公告,安迪的心又軟了。
看在你們這麼勤勞的份上,就不多說什麼了!
這次更新的版本除了修複BUG之外,還增加了一個“觀光模式”。
原本的遊戲是以上帝視角進行的,玩家俯瞰遊戲,如同在沙盤上指揮戰役的將軍一樣總攬全局。
但隻要打開“觀光模式”,玩家就會化身成遊戲中的一個刁民……啊不,一個魔法師,以他的視角遊覽整座魔法學校。
“怎麼樣,要不要試試?”安迪問道。
“好啊好啊,用小人兒的視角參觀魔法學校,肯定很有趣!”克裡斯說。
安迪點開了“觀光模式”按鈕。畫麵一轉,一個白衣小人兒出現在屏幕上。安迪操縱他前進,鏡頭也跟隨他一道前進。
這種運鏡方式讓安迪有些頭暈,但適應之後他就發現,從白衣小人視角觀察這個遊戲世界,果然彆有一番風味。
白衣小人從山穀外一路分花拂柳,走進穀內。起初,他腳下隻有光禿禿的土路,越往山穀深處走,道路就越是平整。當一座巍峨的建築黑影隱隱約約出現在清晨的霧氣中時,腳下的道路已經變成了規整的石板路。
踏著石板路繼續前進,一條河流攔住了去路,河對岸是堅固整齊的圓木圍牆,一座吊橋橫在河麵。這便是安迪建造的防禦城牆。敵人進攻時,吊橋會收起來,他們隻能赤手空拳地渡河,然後淪為圍牆上守軍的活箭靶子。
白衣小人閒庭信步似的走過吊橋,進入城門。門後是一座甕城,兩側高聳的木城牆上有身穿製服的魔法師正在巡邏。當敵人攻破城門,進入甕城,守軍就會朝他們傾瀉魔法箭矢和飛彈。
走出甕城,終於進入了魔法學校之中。
這裡與其說是學校,不如說更像一座小村鎮。連綿成片的小木屋是師生們的宿舍,炊煙嫋嫋的小屋則是廚房。學校依然保持著吃大鍋飯的傳統。教學建築建造在小鎮的中央。
相比起那些簡陋的木屋,校舍可就美輪美奐多了。切割整齊的石塊壘成高牆,每一扇窗戶都鑲嵌著明亮的玻璃。那玻璃是安迪花了好幾個珍稀魔法卷軸同其他聚落的人換來的。
校舍屋頂還豎立著避雷針和小鳥風向標。流淌著清水的石頭水渠環繞校舍而建,供學生們隨時飲水,以及滅火。畢竟這裡的大法師可是會時不時地發癲。
校舍後方則是工坊區域。學校裡建設所需的材料都會在工坊中加工。
現在正是清晨,學生們三五成群結伴走向廚房,在那兒用過早飯後便前往教室或是工坊。
安迪操控白衣小人,先去工坊轉悠了一圈。兩名魔法師正在這兒用魔力刀刃切割石頭和木材,第三名魔法師正以塑形魔法加工鐵件。
安迪本打算再建一座玻璃工坊,這樣就不用再花高價向其他聚落購買玻璃的。但學校目前騰不出人手來製造玻璃,他的計劃隻好擱置。
參觀完工坊,白衣小人又信步前往校舍。
煉金術實驗室中,小紅正將一堆魔法素材丟進坩堝之中,期待它們發生奇妙的反應。
魔藥實驗室中,小藍正將一堆藥材切割成大小相等的塊狀,準備試驗新的魔藥配方。
理論教室中,大法師小黑正站在講台上,嘰裡呱啦地教授著安迪聽不懂的咒語。十個學生正聚精會神地聽講。
這一幕讓安迪頓時產生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
遙想魔法學校剛剛建立時,教室簡陋得和倉庫差不多,學生也隻有四個,還得兩兩換班,一半人上課,另外一半人乾粗活兒。
可現在,瞧瞧這教室吧,窗明幾淨,教具一應俱全,學生們也不用半工半讀,能以最快速度通過學徒期,晉升為正式魔法師。
這一切都是安迪的功勞!他忍不住想叉會兒腰,好好為自己驕傲一番。
“安迪,你能不能走到講台上?”克裡斯忽然說,“我想看看黑板上的字。”
安迪操控小人走上講台,還把大法師往旁邊擠了擠。或許因為是觀光模式的緣故,大法師敢怒不敢言,隻能委屈地站在角落裡繼續講課。
白衣小人麵對黑板,上麵的文字儘收眼底。
不得不說,這遊戲做得還真是精致,就連板書這種細節都沒有放過。
黑板上的文字纖毫畢現,圖文並茂。這一課教的是“光球術”,大法師將法術咒語寫在黑板上,又用大量音標文字標明咒語的發音,看上去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安迪,你說這些板書該不會是真的吧?”
“哈?不可能吧?”安迪眨了眨眼,“這肯定是虛構的啦。就像戲劇裡演魔法師的演員,他們不會魔法,演戲時就念幾句‘火元素水元素聽我號令’之類自編的咒語。如果這些板書是真的,那我們豈不是能靠著它學習魔法了?”
“沒準這就是製作者的目的呢?”克裡斯說,“他們把真正的魔法教材藏在遊戲裡,等待有心人發現,然後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學習魔法,成為魔法師。洛林先生不就喜歡在遊戲裡藏一些稀奇古怪的彩蛋嗎?”
他的奇思妙想讓安迪眉頭緊皺。
“如果你真這麼想,那我們就來試驗一下好了。”安迪暫停遊戲,讓畫麵停留在板書上,“如果這咒語是真的,我們念出它之後就能召喚來一個光球。”
他又讀了一遍板書上的文字,在心裡默念了幾遍發音,然後清了清嗓子,大聲念道:“路克恩呐維克恩!”
安靜。
沒有任何反應。
安迪有些窘迫,感覺自己像個表演滑稽劇的小醜。但他好歹用自己的獻身證明了一件事:這些咒語果然都是編造出來的。
克裡斯仍不信邪,也大聲念道:“路克恩呐維克恩!”
忽然,刺眼的光明從天空中傾斜而下,將整間臥室照得亮堂堂的!
克裡斯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我成功了!我有魔法天賦,我是魔法師!”
他正準備擁抱安迪,卻發現少年捂住臉,肩膀聳動,正在無聲地狂笑。
克裡斯望向門口。莫霍克夫人不知何時走進了臥室,打開了電燈開關。
沒有什麼光球。光芒全部來自他們頭頂那盞明亮的電燈。
“你們怎麼不開燈啊?黑燈瞎火的,對眼睛很不好哦!”她語重心長,“我剛做了些點心,你們快吃吧!”
她將一盤小甜餅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然後俏皮地朝他們揮揮手,輕手輕腳地掩門而去。
克裡斯的臉瞬間變得比噴發中的火山還要通紅和灼熱。
他一頭紮進枕頭裡,憤恨到直捶床鋪。太丟臉了!太社死了!他今後要怎麼麵對莫霍克一家?地上怎麼不裂開一條縫隙把他吞進去算了?
等到百年之後,他躺在棺材裡,回想起今天這一幕,恐怕都會尷尬到當場從棺材裡爬出來以頭搶地!
安迪再也抑製不住笑意了。他一邊放聲大笑,一邊拍打克裡斯的肩膀。“好啦好啦,誰小時候沒做過勇者夢、法師夢呢?我曾經也跟你一樣以為自己有什麼獨特的天賦……”
“不要再說了!你把剛才的一切都給我忘掉!忘掉!”克裡斯哭喊道。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某個中產階級社區,一棟優雅彆致的獨棟小屋裡,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正將魔力石板中的咒語抄寫在筆記本上。
她的弟弟橫躺在沙發上,手中也捧著一塊魔力石板。但他沒有玩剛出的《魔法學校建校史》,而是執著於在《天籟大師》中獲得更高的排位。
“姐,你在乾什麼?”做弟弟的懶洋洋地問。
“我想試驗一下這個咒語是不是真的。”女孩頭也不抬地說。
“哈?你不會把它當真吧?”
“遊戲的製作者梅耶先生可是正兒八經的法師塔出身,沒準他真會把咒語當作彩蛋放在遊戲裡呢。”女孩說。
她抄完咒語,起身對著窗戶,大聲念道:“路克恩呐維克恩!”
弟弟打了個嗬欠:“彆費那個工夫了,都說了不可能是真……啊啊啊!那是什麼?!”
幾秒鐘後,正在餐廳彼此依偎著聽海妖12唱片的班克斯夫婦(他們已經達成了和解,不論西倫還是夏倫都是他們的偶像)聽見他們的小兒子如同一輛尖嘯的蒸汽機車似的衝下樓。
“爸!媽!姐姐召喚出了一個光球!姐姐會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