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許少庭現在很佩服張求仁老師和他這師兄沈靈均, 也明白了許嫣然為何說沈靈均是個聰明人。
要說張求仁和沈靈均的共通點, 便是看待問題比常人透徹, 許少庭都差點被這幾則文評牽著鼻子走。
也在想:我是不是不該投稿這篇,他們說的很有道理,要是偏激的人看了,可不就是造成了性彆對立。
結果張求仁和沈靈均道出了關鍵:寫出這樣評論的人定是男子。
許少庭也拐過來了彎, 屁股決定腦袋, 男人寫的點評肯定是站在男人的立場。
不過張求仁和沈靈均在看待問題透徹的共通點中,不同的就是兩人的表達方式。
沈靈均顯然更加內斂委婉, 短短的幾次相處, 就看出這是個很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張老師就是憑著自己性情了,高興了便是仰天大笑,不開心了, 他決計不會委屈自己, 定要把自己臉上的五官全部加以利用, 表情豐富的和電影演員似的。
仔細看著,許少庭還想到個人也是麵部表情相當豐富,想了好一會兒, 他恍然大悟,不就是他的大美人姑姑許嫣然嘛。
隻是張求仁太放任自己感情, 這節課他氣到直接罷工, 命令沈靈均教許少庭英文和算數,國文暫且放一放。
張求仁抽出張稿紙,握著鋼筆低頭便道:“國文課所學不過隻是打下基礎, 真正的學以致用是能憑著這些文章道理化為自己的東西,再次加工輸出——隻是學了,便無後續,不過是白學,你們倆要是能寫出知行先生這樣的,這些之乎者也不學也罷。”
許少庭再次聽到彩虹屁,還是升級版本,他隻覺一股熱氣湧上腦袋,整個人是在瞬間臉紅發熱的都要熟了。
沈靈均正攤開英文課本,準備糾正少庭發音,這也是沈靈均對於許少庭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其中之一。
先不說這少年總是和周圍人相比,缺乏常識到讓他幾乎覺得此人很有點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再說奇怪的事情,便是聽到許少庭念英文單詞,那一口隨性不夠優雅的美式發音——
他是從哪學的?許懷清可是說過,他這個兒子從小呆在上海老宅,堂堂個男孩被他母親當做了深閨小姐,那這口美式發音的來曆還真是耐人尋味。
許少庭一節課下來,幾乎所有發音都被沈靈均糾正了一遍,結果導致效率異常低下,等到算數題沒做兩道,就到了下課時間。
白人管家埃裡克敲了敲門,許少庭說了“請進”,這中年白人邁著輕而慢的腳步踏進房間,問張老師和沈先生是否要留下來用晚餐。
沈靈均道了聲謝謝,然後解釋道:“我今天要去警署輪值,算算時間,隻夠路上隨便買點便宜吃食,不能再逗留了。”
張求仁把他寫了一下午的稿紙夾進教科書,匆匆的將文具一起收拾進了提著的公文包中,便站起身催促:“你順道送我一程,再晚點,我那編輯朋友就要下班了。”
許少庭是一直以為沈靈均和他一樣,是個還沒工作的學生,聽到沈靈均那話才想起來,這人早提過他是申請了什麼派遣來上海的。
許少庭正要問是派遣來做什麼工作,張求仁已經耐不住性子,拉著沈靈均快步往外走。
許少庭就晚了那麼一步,站起身時,倆人都出了臥室,隻沈靈均喊了聲:“少庭,下節課見。”
停了一兩秒,聲音已經有了距離,遠遠傳來:“你要是不記得發音,請教你父親和姑姑都是最合適的。”
晚了幾分鐘,許少庭出了房間,想尋點水果吃,遇到白人管家埃裡克拿著包好的麵包,見他便苦笑解釋:“本想給張老師和沈先生帶著,也就不用路上再買了,誰知道剛出了廚房,他們兩個已經坐上車走了。”
“怎麼走的這麼急?”埃裡克問,“很不符合兩位先生平常的作風。”
許少庭也道,張老師這是要做什麼,不過聯想課前張求仁說的話,許少庭心中不情願的想……隻怕,肯定是和“知行先生”有關,畢竟張求仁都說了,這是他的精神知己。
就是可惜,張老師還不知道精神知己的肉/體他早就見過,還很慈愛的摸過他的腦袋,拍過他的肩膀呢。
不過很快,通過許懷清,許少庭就知道了張求仁那節課上是在寫什麼。
因為許懷清總是很忙,許少庭大體知道他在政府任職,可以熟練對答英文日語,有著日本與英國各所大學的本科及研究生學曆,所以似乎做得是與白人和日本人打交道的工作。
許少庭覺得許懷清不是外交官,但也類似了。最近經許嫣然的嘴,也了解到許懷清近來都在和日本人打交道。
許嫣然更是道:“黃種人中,若說骨子裡就是陰冷狠戾的,莫非日本人。早年在日本留學,讀他們的文人著作,竟是將死之一事描述的極儘華美,是如櫻花墜落般的美麗。這真是……若是十三四歲的少年人這樣想,也能理解,畢竟少年人總有那麼個年齡想法奇奇怪怪的。可日本的整個文人圈子裡都這種調調……真是不能苟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