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均走了後, 少庭便回到自己房間, 他換下今天穿的衣服,浴室裡兩支黃銅水管水龍頭正在嘩啦的出水。等他泡進浴缸裡, 人緩緩的沉下去,溫熱的水沒到鼻子下方, 遮了嘴巴,這樣泡了會兒,人便乏了,他又坐直身子, 胳膊橫放在浴缸邊沿, 自己腦袋趴上去。
沒一會兒功夫, 那看著便是少見陽光、皮膚白的不怎麼健康的少年, 就打了個盹,腦袋一歪,半夢半醒間隱隱見到高瘦的青年目中含笑的看著他。
許少庭喊道:“師兄。”
潛意識中已經在想:做夢了。
偏偏掙紮不出夢境,萬人迷師兄沈靈均朝他走來, 許少庭暈乎乎的說:“都是我的錯, 你衣服都濕了, 千萬不要感冒。”
青年笑道:“你一直盯著我看什麼?”
許少庭猛地一個激靈,腦袋從胳膊上滑下來, 喝了口自己的洗澡水,兩隻手撲棱撲棱亂抓了一通,握著浴缸邊沿好險掙紮出水。
隻是臉紅通通的不知道是被潮熱水汽蒸騰出來的,還是夢中看到那若隱若現的, 濕漉漉的白襯衫下六塊腹肌給他聯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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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少庭因此懷疑起了自己節操。
今天晚間許懷清回家略早——竟然在晚飯前就到了家。
許懷清換了身居家衣服,與女兒珍珍聊了兩句,便溜達到兒子少庭房間。
他與兒子向來是有些無話可說,每次差不多都是在無話找話,但許懷清也鍥而不舍,不肯放棄與孩子交流的機會。
如今許少庭跟著張求仁上課,許懷清便有了考較功課的理由。
許少庭被他這做法,弄得更是像老鼠見到了貓,更是不想見到許懷清,恨不得這便宜爹天天加班。
——許懷清真想與他聊天,就不能找點彆的話題麼?
現在許少庭坐在書桌前,腦袋還在昏昏的想沈靈均,心裡大感訝異,正在朝著一個他從未想過的方向奔去。
許懷清拿著課本,考了幾句課本中的知識,許少庭倒也都答上來,但也顯然心思並不在這裡。
許懷清放下課本,猛地問道:“你在煩惱什麼?”
許少庭心不在焉的答道:“靈均師兄的身材可真好。”
許懷清歎氣且好笑的回道:“他是軍校畢業生,又是在役軍官,自然鍛煉出一副好身材。你也想像他一樣嗎?”
許少庭心裡狂跳一陣,回過了神,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說什麼,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常人也不會往性取向方向想,許懷清借此關懷了他一通身體,晚飯更是做出慈父姿態,用公筷給許少庭夾了不少牛肉。
還是張氏納悶不已的出聲製止:“你晚上給他吃那麼多肉做什麼,積食了就不好了。”
許懷清隻好又夾回去些。
珍珍便說:“我知道,爸爸肯定是想著哥哥太瘦了,多吃些牛肉,不都這樣說嗎,喝牛奶吃牛肉,就能長得像白人一樣健壯了。”
張氏頓時改了口風:“是這個道理,少庭也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多吃些也沒什麼。”
作為話題中心但一直神隱的許少庭,他看許懷清被兩個女子說的話也遲疑的看著他,筷子都不知要往哪裡放了,許少庭心中既酸又軟。
許懷清這樣的人原來也能因父子關係,變得稍顯愚鈍。
張氏與珍珍對許少庭的關懷更是不加掩飾。
人非草木,孰能無心?
少庭低聲說:“我能吃得下。”
他現在的身體胃口不小,這個年齡可不就是長身體的時候。
還是許嫣然瞥了眼自己兄長,她先說:“剛見少庭時候,瘦巴巴的一個孩子,真是讓人不忍。”
許嫣然說到這裡,哼笑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嫂子不給孩子吃飯呢。”
張氏瞄一眼許嫣然,語氣不急不緩:“是我的錯,沒照顧好少庭,還要謝謝你,確實住到這裡後,少庭每天兩杯牛奶,臉都比原來圓了些。”
臉上有了些肉的許少庭:不……都是天天吃餅乾蛋糕吃成這樣的。
不過他也樂觀的想,原身原來確實太瘦了,現在臉上吃出來了點肉,也可以稱作是個美少年了。
嗯……美少年?這樣形容好像有點雷人……
許嫣然得到張氏這樣的感謝的話,反而不知後續該怎麼說。
她扭過腦袋,到是有些不好意思,輕飄飄的說:“不用謝,我這個做姑姑的也是應該……你以後也少想那舊傳統的東西,咱們作為新時代女性,要取其精華棄其糟粕才是。”
張氏便道:“我也在多讀些書,每天學著看報紙,過些日子,也想找些事情做做。”
許嫣然:“那是極好的……你想做什麼,開個店或者什麼,我都支持你。”
一番來往的話下來,珍珍聽呆了:“這還是媽媽和姑姑麼?”
許少庭也大感驚訝:這兩個女人的關係也沒那麼差誒?
許懷清以一家之主,也頗像是班主任感歎學生似的誇獎道:“這樣便很好,人忙起來了,有正經事情做,也就進步了。否則整日閒著,沒有病也要閒出病來。”
許懷清說完,自覺說的很有道理,張氏卻是不理會他,珍珍正湊過去腦袋,小聲問許少庭《大道仙途》今天有沒有寫新章。
許嫣然也道:“快些吃飯吧,這又不是你的課堂,再說你也不是老師了。”
許懷清還要再說,許嫣然使了個眼色,兄妹兩人一起長大,許懷清閉了嘴,這頓飯後,許嫣然就將侄子與沈靈均下午遇到的那日本軍官事情告知了他。
這時候,少庭正在自己臥室中整理稿件,最新章節的珍珍拿著,小姑娘賴在他房間,盤著腿坐在矮幾旁,很是珍惜的、簡直是如同什麼驚世巨著般,一個字都不肯放過的仔細看著這。
這讓許少庭很有點汗顏,說句實話,網文十之八/九都是一目十行也不要緊的作品,珍珍與許嫣然對待他寫的這如此認真,反而讓他有了點壓力。
因此寫的也更加認真了,生怕對不住這兩位讀者。
隻是想到這裡,許少庭反應過來,到是沒有聽沈靈均說說他的看法,如果他這個國文水平尚可的香蕉人都覺得好看,那這篇作品也能稱得上是“成功”了。
《春風》許少庭用的是知行的筆名,《大道》用的則是他前生的筆名千風明月。
許嫣然問過他,怎麼換了個筆名。
許少庭出於某種考量,回道:“一個筆名一個風格,再說換筆名不是很正常嘛。”
比如據他所知,他很喜歡的那位民國時期作者,就經常換筆名,當然其中還有些政治因素在裡麵,多換些筆名多披點馬甲,到時候被找了麻煩也好跑路。
況且還有一點,許少庭沒對家人說:知行寫的文章都那麼正經了,還被批成那狗樣子。
算不得“正兒八經”的《大道仙途》也用知行的筆名,他豈不是更巴巴的給那些吃飽了撐的評論家們送上素材?
珍珍還未看完這章,家中傭人敲了房間門,得到允許探進腦袋說:“少爺,老爺找您去書房一趟。”
珍珍垂著腦袋翻頁,語氣憐憫:“爸爸難道又要考哥哥功課?”
許少庭想起飯桌上許嫣然那個眼神,對珍珍說:“你先看著,我去去就來。”
到了二樓,進了書房,果然見到許嫣然與許懷清兩人,一個坐,一個站。
許懷清靠著書桌邊,低頭正在說:“不用擔心,隻是這個人性格乖癖狠戾,也是在華夏土地上狂妄慣了,唉!誰讓如今我們國貧民弱,隻得任這些日本矮子們放肆!”
許少庭:日本矮子?果然是在說下午的事情。
許懷清說到這裡,見許少庭進來,倆人互相看著對方,許少庭至今對他是喊不出“爸爸”與“父親”,於是兩人說話間他對許懷清從不帶稱呼。
平日裡許懷清總是主動開口與他說話,這點還未凸顯,現在兩人望著對方,誰也沒有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