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自己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照顧好自己。”
一通電話毫無破綻地講完,林善深吸了口氣,又擔心關嘉謠,折返病房安心後,出醫院回了趟家。
自己的臥房仍是離開那般,衣物裙褲亂堆,林善來時一隻箱子,走時僅帶了些重要的物品以及隨身換洗,其餘她都隻過了幾眼,全部留在了這兒,任憑處置。
她沒有碰見韓齊深,出來以後找了一家旅館,暫住下來。
林善手頭沒有多少錢,真要仔細清算,這些也都是屬於韓齊深的。
憑借他恩施的財力,反過去對抗他,聽著實在可笑。
林善訂下房間,再次回到醫院,想到這筆臨時診費也是由他所付,估計接下去還得一並劃入兩清債款,她快步往病房走,一刻也不想待。
剛抵達病房門口,聽聞裡麵一道爭辯的男聲。
林善心一緊,輕手輕腳推開門,再緩緩將門掩上,腳步停在那兒。
她聽出是韓齊深的聲音,並且她沒有錯覺,隱約從他口中聽到父親的名字。
“……把我那時的生計全部堵死,一群人將我往死裡打,塞錢栽贓讓我兄弟坐牢,甚至連我家的房子也差點抵押出去……但我命硬熬過來了,這麼多年我總算能跟他抗衡!”韓齊深言辭激烈,帶著狠厲述說往事,“嘉謠,我可沒他當年狠,我不過給了他一雙殘腿,他要有本事就可以東山再起,沒想到他不堪一擊……”
手心緊緊攥住門把手,林善發覺自己呼吸困難,竭力去聽清每一個字,辨析說話者所要表達的意思。
“我沒有想到你們……他是被你……”關嘉謠後知後覺,滿臉震驚。
“到現在你仍然隻護著他,你彆說你完全不知情,當然你也可以裝不知道,不然也不會順著我的要求再次跟我接近。但有一點,你不能否認,你依然跟當初一樣,一點小錢就能跟著男人走,我果真是沒有看錯。”他冷笑兩聲,無儘譏諷,“你以為我也還會像當初那樣,死心塌地跟個蠢貨一樣對你,把所有好的都奉獻給你?”
許久,關嘉謠才找到聲音回複:“我不敢想,我隻求你能……”
“放過你?不可能,他作下的孽,由你們母女來償還。”
“跟小善無關,她沒有做錯什麼,也從來沒有要求過。”
韓齊深冷哼:“她跟韓津的事情,以前我睜隻眼閉隻眼,以後他們絕無可能,你也不用妄想這個機會。”
關嘉謠痛苦掩麵,語聲啜泣:“你究竟想要怎麼樣?你明知道,我拿不出那麼多錢。”
他咬牙暗諷:“你會沒有辦法?你當年怎麼做,你女兒照樣可以怎麼做,把自己標成商品賣給有錢人,下輩子還債的痛苦,你就可以不用指望了。”
林善麻木站著,手心傳來劇痛,背後直冒冷汗,似被人狠抽脊梁骨。
“不可能,我不會讓小善這麼做!”關嘉謠厲聲否決。
“你女兒的姿色可比你當年強,隻要你開這個口,我可以介紹買家,區區這筆錢,我相信他們都能付得起。”
關嘉謠不敢置信:“你要我賣女兒?你怎麼說得出口,你信不信我現在告訴韓津,他立刻就會趕回來。”
他格外冷定:“你不用威脅我,他隻要踏上火車,兩年之內發生任何事,都回不來。”
“你好惡毒!”
“沒你死去的男人惡毒……”
“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他走得那麼痛苦,你們之間的事也應該恩怨兩清。”
“真的能兩清?”男人聲似魔音,“你也該體驗一下我當年的痛苦……”
林善忍受到極致,很想衝進病房,舉起手狠狠抽那人兩巴掌,但她知自不量力,也怕被他的惡毒所傳染。強冷靜了一瞬,她反身快步衝出病房,跑到無人的樓梯間,抓著自己的頭發坐在地上,臉上的眼淚一刻不停地滑下。
她不敢放聲大哭,頭埋在雙膝上,無聲地抽泣:“爸爸……”
爸爸,我想你……
漸漸地,她終於止不住,嗚嗚地哭出聲,以釋放這一刻所有的委屈絕望與痛恨。
林善不知坐了多久,有個護士過來拍她肩,關心地問有沒有事。
她搖搖頭,抬手抹了把臉,眼睛哭得紅腫,幾乎不敢見人。
晚飯沒有吃,站起身的那刻雙腿酸疼乏力。
她先去衛生間洗臉,等臉上那股脹澀感消退,才往關嘉謠的病房走。
房間恢複安靜,沒有先前的劍拔弩張。
林善不知道他們後來又說了什麼,是不歡而散還是又達成了什麼協議。
關嘉謠躺在床上,目光盯著一處,六神無主,看見她來了,才轉了下眸,換上一絲掩飾之色。
“剛來?”她並無抱恙,瞧著卻似個病人。
林善知她大受打擊,沒有提起剛才的事,走近她邊上,輕聲撫慰:“媽,明天咱們就離開好不好?”
關嘉謠看向她。
“我可以邊上學,邊出去賺錢,會有一天,我們能過好日子,你相信我。”
關嘉謠沉默不語。
林善繼續說:“那個人太狠毒,他的目的就是摧垮你,不要上他的當,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
半晌,關嘉謠目視前方,悠悠開口:“走不了,他忍了這麼多年,就是在等這一刻,怎麼可能放過。”
林善急切地抓住她媽的手:“現在是法治社會,他不能逼死我們。”
關嘉謠回握,摸著林善的發將她摟住,不知想著什麼,嘴裡念叨:“你放心,他就算逼死我,我也不會把你推入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