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1 / 2)

過分深情 薄荷迷 11733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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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兩天前離開的,但是根據她們學院的項目規定, 這個名額起碼半年前就已經定下。我又照你說的去她住的公寓問了問, 在她走前半個月曾商議過退租。”齊昴報告完畢,許久未聽見回應, 不確定地問,“韓津?”

韓津半身俯在陽台欄杆上, 抬頭望去無星無月, 心知這一夜注定難眠。

他手掌捂住前額, 額角青筋似要炸裂, 語氣無比頹喪:“知道了。”

齊昴與他相處兩年以來,可以體會他此時的心情, 隻能安慰:“你看開些。”

能看開早已看開,也不會等到這一刻,還讓自己奮不顧身跳進去受虐。

“掛了。”無話可說, 他收起手機扔一邊, 頭深深埋下去, 雙手插入發間, 疲倦地閉上眼。

她走了,早已在計劃之中, 而他不過是計劃之外的不速之客,所以沒必要告知, 甚至有意隱瞞, 期間假意奉承欲拒還迎, 好在最後時刻全身而退, 獨留他一人沉浸在被期許的未來中。

還記得那天分彆,她朝他嫣然淺笑,又主動吻他。他欣喜以為她敞開心扉朝他走近一步,殊不知轉身即是隔了十萬八千裡。

曾有一瞬,那個躺在他身下,難耐到將他包裹極致時,又挺身朝他貼近,雙手抓著他的後腦壓向自己的人,不過是片刻服軟裝出來的。

而他卻完全不知當時,她是揣著要走的決心在跟自己做,那份被他捧起拚湊好想要對她好的心意,被再一次撕裂成碎片。

她還是那個絕情的提刀者,拿在手中也不晃動,甚至學會了在他麵前偽裝,或許偽裝久了,那顆心也早已冷硬。

整整一夜,陽台上落了一地煙頭及煙灰,最後隨著刮起的一陣風四下飄散。

淩晨兩點韓津回去睡覺,夢裡麵很不安寧,像回到了那些窒悶無望的夜裡,再度醒來時茫然睜眼,以為一切都是夢,他急忙起身到樓下,走進曾經的那間房。

裡麵一切都已變了,韓齊深早處理過,隻留著大致幾樣擺設,證明曾經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韓津走到書桌前坐下,手臂搭在桌邊,去拉幾個半開合的抽屜,裡麵遺留著筆件,還是她考前勤奮刻苦時陪伴過的。

手掌緩緩撫過桌沿,背部靠向椅背,他仰頭合上眼,靜靜感受當初那段時光,一直坐到天光初露。

清晨時分,齊昴發來一條信息,是剩餘的補充內容,包括那所大學的名稱、所在地理位置、航班始末城市……

韓津粗略掃了眼,將手機放一邊,緩緩喝著杯中的水,被整夜煙熏過的喉嚨極度不適,浸潤後含著無法化開的苦澀。

“為個女的就要死要活,你看看自己像什麼樣子!”韓齊深從樓上下來,厲聲數落他。

韓津目光不移,什麼也沒說,拿起手機往樓上走。

韓齊深被他無視,怒從心起:“拿我說的話當耳邊風,你越來越不像話。”

“爸,我很累,你能不能彆管我。”韓津落下這句,衣服也不想換了,轉了腳步直接走到玄關處。

“去哪兒?”韓齊深在後麵追問。

“去想想後半輩子怎麼過。”他關上門走了。

韓津並非說喪氣話,他的確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放空自己,沉澱突然而至的情緒。

到了這一步,即便仍然知曉她的蹤跡,他也沒精力再去追尋糾纏。

不是心在退縮,而是她想要離開的決心拉遠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他終於明白圍著她轉不是解決的辦法,她自己不想走出這個圈子,他怎麼死纏爛打都沒用。

所有通訊狀態毋庸置疑再次回到之前,無論他何時何地撥打,那邊始終沒有回音。

此刻他已經不在乎她什麼態度,隻想知道她是否平安到達。

那麼遙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她又怎麼照顧好自己。

一杯酒灌喉下肚,韓津抹了把臉,扔了張鈔起身,離開酒吧來到大街上,夜色已深。

路燈滿街車流稀少,這個城市仍是舊時的模樣,卻獨獨沒有她的身影。

一連幾日,韓津都顯頹廢,幾乎沒做過正事,整天酒氣飄身。

憑借於此,他可以忘卻目前的狀態,掏空自己的精神,讓自己沉浮在過去與現實中,最後酒空夢散人清醒。

經曆了數日的消沉,他撐起身走到淋浴間,打開花灑衝身體。

韓津額抵牆麵閉上眼,張嘴用力地大口呼吸,享受水流衝刷身體的力感,過了不知多久,他吐出一口水,關上花灑出去。

穿上睡袍後,他在露台邊的躺椅上坐下,拿出一支煙點燃,靜靜地吸著,無人打擾。

有幾根發絲跑到額前,尖端掛著水珠低垂下來,落到他頸部細細滑下,最後鑽入睡袍中。

他雙眼濕黑冰冷無光,待遠方天際有日出的朦光照射,才使得那雙眸子有了一絲柔和的溫度。

當時他想,那邊現在是幾點?

……

林善的交換生時間為期一年,與她同去的本校生不少,倒並沒覺得孤單。

初到陌生國度,語言溝通較難習慣,耳邊不再是熟悉的鄉音,為了儘快適應她積極補習融入其中。

頭一個月,她時常過得很忐忑,期待又懼怕著什麼。

直到三個月過去,她恍然知覺,他並沒有跟來,一切如她所願,距離終究讓他止步,也讓自己安寧。

說不出什麼感覺,或許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放鬆,她順著這份寧靜,平淡地過下去。

相比林善的遊學生活,韓津並沒有她那般輕鬆。

他走進韓齊深背後的圈子,開始跟著他做事,學會應酬謀算,學會為人處世,學會經營場子,學會資金管理……

最忙的一段時間,他每天焦頭爛額,腦袋裡麵被所有生意門道擠炸,幾乎沒時間想其他的,可一旦停下來,心腔又滿是悵然若失的落空感。

他知道哪兒不得勁,那種情感傾瀉奔湧不可收拾,當晚他也不睡自己床,就在她之前的房間躺下,好似空氣中還能聞見她的氣息般。

久而久之,他專門花時間收拾了下,將自己常用的東西都搬到她房間,活動範圍也固定在樓下。

日子一天天過去,差不多一年很快到頭,想到她應該就要回國了,他沉寂之久的心漸漸焦慮起來,不知該以什麼合適的理由去聯絡,還是說她會直接出現在自己麵前。

內心反反複複,矛盾依舊,他提起勇氣再去委托齊昴,讓他幫忙查消息。

或許幻想得太多,實現得愈是困難。

很長一段日子後,那邊消息才反饋回來,以為是好的,實則並不好。

她回校過,卻隻停留了幾天,處理了一些事,很快又返程,據說是因為優秀留在那發展。

韓津獲悉後,整個人頓了許久,心情竟是他意料之外的平靜,似乎起了一點小波瀾,但他很快轉身去忙彆的事,將這個消息當做小插曲壓過去了。

之後,他的生活沒有一點不同,仍舊忙裡忙外,應酬聚友。隻是身邊人都漸有共同發現,他話越來越少,就連笑容也有多日不見。

從那時起,他開始隨心所欲為自己活,不再關心輾轉打聽來的消息,也不再被彆的事情影響情緒。可儘管如此,他又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心上有了一個缺口,如何也彌補不回來。

當初她剛離開時,他總會計算她走了多少天,離回來又會是剩多久,如今隻記得這是她離開的第幾年。

第一年,他渾渾噩噩,對她稍有期許。

第二年,他期望落空,對她歸期難待。

第三年,他心灰意冷,對她又愛又恨。

第四年,他性情堅硬,對她不抱期望。

第五年,他還來不及重新定義對她的想法,這邊韓齊深倒下了。

韓齊深才將所有事務交由韓津管理,打算退崗休息享受,一次例檢查出腸癌晚期。

他平時忙於應酬,生活不規律,沒怎麼照顧個人身體,悔時已晚。

如同運作多年的機器一旦檢修,同時也到了換新的時候。

韓齊深當即住院,韓津請了最好的醫生,又叫了護工幫忙照理。

能治則治,拚了大半輩子,這些錢也該由著他花,隻是事到如今,知情者們必要歎一句:冤頭債主,生來這一世,作孽不能太多。

就連北香山的大師也這樣講。

韓津是受韓齊深的委托上山來祈求健康的,半年了做完手術挺一陣不得已化療也做了,一切都在變得糟糕,人被折騰得躺床不起,絲毫不見起色。

韓津什麼也沒說,完成使命就想走人,臨門一腳看見院裡那棵祈願樹,根須虯結,枝葉繁茂。

樹上仍是掛了滿滿的絲帶,烈陽下隨風飄揚,這麼多年,也不知換了幾撥。

韓津將腳收了回來,指著那棵樹問合掌的大師:“幾年前掛的那些還在嗎?”

大師回答:“人心中最真摯的祈願,曆年都有保存。”

“哦,在哪?”當下他發現心在加速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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