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飯早就已經做熟了。
江光山正坐在院子裡抽煙,江延一回來就被抓到了。
“你一天天的不著家,到外麵乾啥去了?整天跟一幫沒有見識的老娘們東家長西家短的,也不知道害臊!你還有臉回來吃飯?”
他對兒子也不滿意,隻是每次說了兒子也不聽,但是江光山管不住嘴,見了就要說幾句。
這話已經很難聽了,江延臉上臊的火辣辣地,他穿越過那麼多的世界,還從來沒有這麼丟人過。
這不是也屬於啃老嗎?
沒有辦法,他隻能硬著頭皮解釋。
“我就是在家裡帶著有點悶,到外麵說說話。”
江光山:“有點悶?那你到地裡乾活去,地裡不悶!你跟一幫不懂事的老娘們能學什麼好?”
他話音剛落,田秀娥端著乾糧從夥房出來了。
“你天天就知道跟孩子發脾氣,江延剛剛從學校回來才幾天,你就看著他不順眼了?”
田秀娥的數落算是正式開始了,江光山說一句,田秀娥要說十句二十句,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你有絕對的理由相信,在嘮叨這件事兒上,男人跟女人比永遠都望塵莫及。
當媽的這麼樣寵著兒子,就算是江光山想管都管不了,更不用說他也隻是恨鐵不成鋼罷了。
江延在學校裡留了三年,三年都沒有考上高中,隻能回家務農。
江光山隻能妥協:“還不過來吃飯。”
江延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著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在吃飯麵前,彆的事情隻能先放一放。
江家的條件還算不錯的,三個兒子,老大老二早就已經結婚另過,家裡就江延一個兒子跟著父母吃喝。
除了他之外,也算是沒有啥負擔了。
田秀娥給他盛了一碗米粥,遞給他一個雜糧麵的菜包子。
“趕緊吃飯,你剛從學校回來,好好在家看看書,地裡的活有我跟你爸呢,你不用管。”
田秀娥不但沒讓江延乾活,還主動的把活都攬過去了,這溺愛程度簡直不一般。
江延:“……”
都說江家老兩口偏心小兒子,江延覺得外麵的傳言還不夠,這哪是偏心?這都已經偏心偏沒了好嗎。
家裡的活都不讓他乾,地裡的活也不讓他乾,關鍵是他也不小了。
江光山對這句話一點都不反駁,好像剛剛說的那些話都不存在,他隻是說氣話一樣。
江延都不上學了,看書乾啥用?還不就是田秀娥舍不得讓他乾活嗎?
飯菜確實不豐富,雜糧饅頭,糊糊粥,搭配上一碟小鹹菜,鹹菜裡麵還有一點菜籽油。
現在大家夥兒還在隊裡掙工分,各家生活都比較困難,能吃上這樣的飯菜就已經不錯了,這還是江延一直靠著父母過日子,要不然他得餓死。
不乾活還能有飯吃,就彆挑揀了?
江延把高粱麵的雜糧饅頭拿起來,還沒等咬上一口,大嫂高翠華從外麵進來了。
“爸媽吃飯呢。”
高翠華瞟了江延一眼,冷哼了一聲,然後自己找了一個板凳坐在了江延的對麵。
這就有點尷尬了,彆人吃飯的時候她來了,或者她是專門趕著彆人的飯點過來的。
她不光趕著飯點過來,還一直盯著江延看。
這就有點意思了,江延知道這個女人就是嫉妒他吃白飯,江延也不想吃白飯,但是沒有辦法,原身就是這樣過日子的,他才剛剛穿過來,沒法改變現狀。
田秀娥有點不高興了,她這個當婆婆的能不知道兒媳婦心裡咋想的?她過的橋比媳婦走的路都多,就這點小九九她哪能不明白?
田秀娥不鹹不淡道:“你有啥事兒說吧!”
高翠華聽出對方不高興了,但是即便對方不高興,她也要說:“今天隊裡有個好活兒,場院裡打麥子,聽說一個男勞力給三個工分呢?我一個女人也給兩個工分。”
就話說得很直白了,江延也算一個男勞力吧,隻要過去了就給三個工分。
她一個女人都能乾的活,小叔子沒有理由乾不了吧?她就是故意過來送信的,她就是明知道說出來費力不好,還偏偏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知道婆婆偏心眼,她就是想要硬剛。
就看田秀娥的反應了
打麥場活倒是不累,但是就是曬得慌,大中午在麥場裡晾曬麥子,人都能被曬掉一層皮。
沒有辦法,老輩人就是這麼過來的,連打麥子都要男人們拉著石滾來回碾壓,好在生產隊買了兩頭騾子代替人工拉滾子,這也算是很大進步了。
三個工分,能換不少糧食呢,很多人家都搶著乾,高翠華的娘家叔伯兄弟是大隊會計所以這個機會才落到她身上。
她就是看著江延天天吃白飯,她生氣,所以才過來說這些。
活是好活,就是累。
田秀娥一聽這話頓時來精神了。
“好啊,我跟你爸我們兩個都報名,讓你兄弟給我們把名字記上。”
老兩口的名字都報上,絕口不提江延的事兒。
高翠華:“……”
高翠華本來是想讓江延去乾活的,老兩口壓根不提江延的事兒,是怎麼個意思?
這是多麼偏心小兒子啊!同樣是兒子,她家江建國八歲就上地裡乾活兒,十歲就能放牛了,人還沒有牛高,就能掙工分;再看看眼前這個小叔子,現在都十八了連地都沒下過,現在有這麼個好活兒,老夫妻兩個都不舍得讓他乾。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老兩口這哪裡是偏心?這是把心偏到地溝裡去了吧?
高翠華越想越不高興,但是她還不能說出來,這裡沒有她說話的份兒。
田秀娥把飯碗都端到桌子上。
“你吃飯了嗎?一塊兒吃吧。”
高翠華:“……”
婆婆有這句話,就把她高興壞了,心裡麵美滋滋,剛剛生的那些氣消散了一半,但是她不能真吃。
一口人有一口人的口糧,她要是把人家的吃了,人家就沒有飯吃了,哪裡像江延那樣好吃懶做,還養出了一身懶病,念了那麼多年的書一點用處也沒有。
“媽,我吃過了!”
高翠華不死心:“媽,就你跟我爸兩個人報名嗎?”
家裡不是還有一口人嗎?
但是一說到乾活這件事兒,田翠娥就把江延這一口人給忘了,根本就想不起來。
“就我和你爸兩個人就夠了,我們兩個也能掙不少工分呢。”
高翠華徹底明白了,婆婆這就是故意的。
那可是三個工分呀,能換好多糧食呢,尤其今年大豐收,直接可以分糧食的,這老兩口也太偏心了!
一番思想鬥爭之後,高翠華依舊不敢說什麼。
“媽,我知道了,沒彆的事兒我就先走了。”
她說著起要走就在這時,江延說話了。
“嫂子你也給我報個名。”
高翠華的腳步停下,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江延。
她沒聽錯吧?江延自己要報名?
江延是認真的!
原身在學校呆了那麼多年,一點活都沒給家裡乾,隻知道在家裡啃老,現在他穿過來給家裡乾點活不是應該的嗎?畢竟父母都年紀大了,他在家裡閒著沒事乾良心不安。
“嫂子,你娘家哥哥不是在隊裡嗎?給我報個名不行嗎?”
高翠華頓時高興了,眼睛裡迸射出激動的光芒,她這次過來,就是想讓江延到隊裡乾活,這太行了!
“好好!我這就去給你報名!”
其實就算是江延乾活,好處也落不到高翠華手裡,但是高翠華就是沒來由的高興,樂顛顛地跑著報名去了。
高翠華這個人一點都不壞,就是個直脾氣,她就見不得原身那樣的寄生蟲在家裡混吃等死,她更在意婆家的地位公平不公平。
老兩口把東西給江延吃了,她就覺得不公平,現在江延能乾點活,她心裡比誰都高興。
她這個人很矛盾。
田秀娥:“你彆聽你嫂子的,你在家裡待著吧,我跟你爸爸就夠了。”
她就是討厭兒媳婦當家主事,她不是看不出來高翠華今天乾嘛來的,就是煩她,自己家的是輪不到彆人來做主。
在她眼裡,高翠華這個兒媳婦就是過來挑釁她的。
江光山在一旁一句話不說,他也默認老伴兒的話,從來也沒指望兒子給他乾活,在他眼裡江延還是個孩子。
“你在家歇著吧,今天天氣熱,你到外麵萬一中暑了可就遭了。”
老人家在這方麵有經驗,不想兒子出去曬壞了。
江延:爸,沒事兒,我都從學校出來了,乾點活不是應該的嗎?天熱不乾活,天冷不乾活,那就沒有乾活的時候了,打麥場的時候不熱啥時候熱?
田秀娥和江光山兩口子都不作聲了。
他們心想兒子是不知道外頭有多熱啊,中午的時候能把人曬壞了。
既然他想去就讓他去吧,到外麵他就知道了。
老兩口就這樣同意了。
吃過飯江延收拾東西,真的跟著老兩口上工去了。
早上的時候天不算太熱,就是有點悶,江延覺得還挺好。
麥場真大,足足有十幾畝地那麼大,場地上鋪滿了從地上收回來的麥子,金燦燦的麥子在太陽的炙烤下,散發出清淡的麥香味兒。
生產隊的人續續地來到來到麥場裡。
點過名之後開始乾活。
江延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難免被人看成是新鮮事兒。
高翠華也來了,害怕大家不知道,她笑著跟大家解釋。
“我家三弟今天也過來了,你們多照應點。”
難得的,江延到隊裡乾點活,可把高翠萍高興得不知所措。
大家夥都是鄉裡鄉親的,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也都跟著點點頭。
高翠華是老大媳婦,老二媳婦肖美芳也來了,冷不丁的看見江延出現在這裡,她還嚇了一跳,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呢。
肖美芳:“三弟你咋來了?你是不是被大嫂忽悠來了?這麼大熱的天,萬一把你曬壞了?”
她知道江延不愛乾活,也是公婆最偏心的那一個,但是她這個做嫂子的沒有資格和小叔子對抗,隻要彆人不找她的毛病,她就謝天謝地了。
彆人掙不掙錢也不關她的事,她才犯不上得罪人呢?她就是在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
說起來肖美芳比高翠華可聰明多了。
不過兩個人的心性都不壞,就是處事的方法不一樣,肖美芳更加圓滑一點,高翠華就是暗中自傷一千損敵八百的人,費力不討好。
江延自覺道:“沒有,我也應該過來乾活了。”
見他這麼說,兩個嫂子就不說話了,剩下的就看江延能不能到中午的時候被曬跑吧?
不光他們這麼想得,在場的人很多都是那麼想的,今天雖然工分多多,但是想要拿到它也不容易。
等著吧,等一會兒江延就被曬跑了,眾人在一旁竊竊私語。
江延沒想那麼多,父母每天都要乾這樣的活,他第一天來就跑路?那也不是他的風格呀!既來之則安之吧。
再說了不就是一個中午嗎?能有多熱?
其實活兒並不算重,就是曬得慌,江延覺得還沒有到逃跑的那個程度,隻是曬得皮膚又疼又癢。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江延居然還在,這讓很多人對他另眼相看。
這些活原身都是從來不乾的,不但不乾活,家裡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是讓著他先來,現在他乾點活也是應該的。
江延皮膚明顯比周圍人白很多,就像個奶油小生一樣,今天被太陽一曬,皮膚隻是有一點微微地泛紅,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周圍的人全都黑不溜秋的,就他一個人看著皮膚細膩紅潤,看著就那麼與眾不同。
以前他不乾活,人們不注意他,現在才發現江延也到了該找對象的年齡了。
有人開始打趣道:“江大嬸子你家江延多大了?該找對象了吧?”
田秀娥一聽有人說到她兒子對象的問題,馬上來了精神:“十八了!這不是剛剛畢業回家嗎?還沒找呢。”
哪個當媽的不盼著有人給她兒子找對象?嘴上不說,也心裡著急呢。
“是嗎?可真不像,我們以為江延才十六呢!你家江延長得這麼好,找媳婦不用愁,拿著掃帚站在家門口,一劃拉一大片。”
眾人聽完這話全都笑起來。
田秀娥也跟著笑了起來,她倒是不惱,在她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田秀娥謙虛道:“那也得有個好媒人才行,要不然不是錯了規矩了。”
那人道:“行!我也費點心,看看哪裡有好閨女給咱們江延張羅張羅。”
周圍有閨女的人家也都暗暗考量著江延。
江延人長得俊,細皮嫩肉的,雙眼皮兒高鼻梁,個頭還很高,無論哪一樣都是姑娘們喜歡的類型,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初中生呢。
村裡有個認字兒的,那算是不得了了,就是聽說這孩子有點懶不愛乾活。
大家都保持著觀望的態度,看看這孩子到底行不行。
高翠華和肖美芳妯娌兩個巴不得有人給江延說媳婦,一旦江延娶了媳婦,那就得徹底分家了,到時候江光山和田秀娥老兩口就不能什麼東西都拿給老三吃了,那時候江延兩口子愛死死愛活活。
她們兩個想到那裡去了,積極地煽風煽風點火。
“你們趕緊給我們家三弟說媳婦,到時候我們可忘不了您這大媒人。”
周圍的人猜不透高翠華和肖美芳啥意思,都以為她們這兩個嫂子對江延是真的感情好呢。
這些事兒江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沒有想找媳婦的意思,彆人就跟著瞎操心,他深愛著祖國,隻想為祖國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原劇情裡原主勾搭軍人家屬王春香,最後弄得雞飛狗跳,自己還被送去勞動改造,整個江家更是一蹶不振,全家舉家搬走。
江延這次穿過來,不但躲著王春香,他對娶媳婦都沒怎麼有興趣,他覺得與其把時間浪費到這些事上,還不如好好地找個事情做。
他不說話,人們以為他害羞了,所以繼續討論這事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正常說媳婦的年紀,怎麼都是不為過的。
正在大家說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王春香朝著這邊過來了,手裡麵拎著一個大鐵壺,看來是送水來了。
“大家夥兒都渴了吧?我這裡燒了水,大家喝點水吧!”
王春香說著拿出手絹擦了一把臉。
她常年不下地乾活,皮膚自然不像是村裡人那樣粗糙,再加上平時擦一點雪花膏,看起來比在場的女人白的不是一點半點。
長相無關緊要,一白遮白醜,隻要皮膚夠白,人就顯得好看。
村裡的女人一見是她,紛紛彆過臉,一點都不想見到她。
倒不是王春香真乾了什麼壞事了,就憑著她不用下地乾活,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女人們就能嫉妒死了,更不用說她男人每個月都能寄錢回家。
如果王春香能收斂一點,低調一點,那也就罷了,偏偏她還經常出來招搖,引得人們恨她。
就拿打水的事兒來說吧?你要麼自己打水,要麼花錢雇人打水,偏偏她隔三差五地讓彆人家的男人幫她打水。
雖然他們沒乾啥事兒,但是村裡哪個女人不膈應這事兒?
今天送水這事兒也是。
人家乾活的這些人,誰還不帶著水出來乾活?即便是不帶水出來的,也可以回家去喝,要是真的沒水喝渴死了,也礙不著她的事兒。
她就是閒的難受。
“黃三哥,趙二哥,吳三哥,你們都過來喝點水。”她熱情地招呼道。
被點到名的這些人不得不厚著臉皮過來,其實他們臉上也掛不住了,但是不好意思拒絕。
王春香滿臉帶笑的招待眾人,但是一抬頭就看見江延站在那裡,王春香果斷地低下頭。
她沒忘了上一次江延不給她打水的那件事兒。
既然江延都不給她打水,她就不給他喝。
所以他招呼彆人喝水,就是不給江延喝。
江延求之不得,他壓根就不想喝她的水。
場院邊一個歪脖小樹下,江延把水壺拿出來默默地喝著自己的水。
江光山和田秀娥兩個人手裡也攥著一隻水壺,他們不是不渴,他們是怕兒子不夠喝,想把水留給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