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
這麼晚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隔著車窗，江菲菲一臉驚詫地望向不遠處那道頎長的身影。
然而站在路邊的林軒似乎並沒有看見坐在車子後排的她，目光隻朝這邊瞟了一眼便又轉回過頭,繼續望著道路遠方，仿佛在等待什麼。
眼見車子就要拐進巷子裡，江菲菲連忙拍了拍駕駛座,“叔叔，你幫我放在這裡就行了，不用開進去。”
“你家不是還沒到嗎？要在這裡下車嗎？”
“嗯,在這裡下車。”江菲菲背好自己的背包，提上化妝箱,“麻煩你了。”
“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能行嗎？要不我還是給你送到家門口吧？”
“謝謝叔叔,不用了。”江菲菲指了下窗外，笑道,“我老公來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駕駛座的中年男子也看見了不遠處那道高大的身影。
他驚訝道，“那個小夥子是你老公？”
頓了頓，不由低聲嘀咕了一句,“這麼年輕居然都結婚了……我以為還在上學呢。”
總是被人這麼說，江菲菲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不在意地笑了下,視線落向夜色下那道熟悉的身影，目光帶了點暖意。
車子很快在路邊停下，江菲菲推開車門提著自己的化妝箱下了車。
“麻煩你了叔叔,回去路上慢點。”
“好,客氣了。你們也趕緊回家吧。”
車子緩緩調頭,朝原路開了回去。
江菲菲收回視線,才發現路口對邊的林軒不知什麼時候轉過身來，正怔怔地看向自己。
秋夜的晚風帶了些涼意拂麵而來，那道身影仿佛矗立在黑暗中的一盞路燈，於無邊的夜色中生出一種莫名孤獨的感覺。
看得江菲菲心口莫名一酸，“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林軒沒說話，視線恍惚落在她臉上，仿佛在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風聲簌簌，撩起他風衣的下擺，地上影子也跟著輕輕晃動起來。
夜色清冷，天空中一顆星星也無。
江菲菲拉起化妝箱穿過馬路朝他走去。
秋夜的風攜裹著樹葉飄零一地，夜下的鄉鎮小道顯得十分清冷。
她終於在他麵前站定，“你……是在等我回來嗎？”
林軒定定看著麵前的人，好一會兒才開口。
“菲菲，不回家。”
太久沒說話，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江菲菲啼笑皆非，“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林軒搖了搖頭，依然兀自重複道，“菲菲，不回家。”
江菲菲張了張嘴，眼前好似浮現出他一個人站在路口翹首以盼的身影。
孤獨的、寥若的、惘然的……
她胸口一酸，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記得小學時有一次台風天，那天放學的時候雨和風都特彆大，路上也都是水，淌水過去能漫過小腿。
她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一心企盼父親會來接她。
每當遠遠出現一個身影時，她的心底就會冒出希望，以為是他來了。
然而等到人走近了，卻隻聽見身邊其他學生歡天喜地的聲音。
她就站在那裡一直等一直等……
每一次，希望，失望……希望，失望……希望，失望……
一直到天色全部暗下來，身邊其他學生都被家長接走了，也沒有等到父親來接她……
後麵是一個老師把她送回家的。
那種等待的感受，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那一刻，回憶好像和現實重疊在一起。
她怔怔地望著他，隻覺得胸口一陣酸澀。
過了好半晌才開口，“你……在這裡等了很久嗎？”
林軒輕搖了下頭，澄澈的瞳仁乾淨無辜。
“下班，等菲菲回家。”
江菲菲倏地瞪大眼，有些困難地啟齒，“所以……你……從下班後就一直在這裡等我嗎？”
林軒抿著唇點了下頭。
“吃飯了嗎？”江菲菲問。
林軒沒說話，答案顯而易見。
四個多小時啊……
望著他乾燥起皮的嘴唇，江菲菲隻覺得喉頭一陣發哽。
他居然連飯也不吃，就一直站在這裡傻等。
記得剛才回來之前，雅婷姐姐還說太晚了問她要不要去她那裡住一晚？
如果晚上她真的沒有回來，他是不是就要站在這裡傻等上一夜？
從六點一直到現在……
望了眼他身後略顯蕭瑟的夜空，她感覺喉頭有些堵地難受，“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呢？”
聞言，林軒耳垂紅了紅，麵上掠過一絲不自然。
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長睫毛輕輕煽動了兩下。
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很小聲地說，“忘記帶手機了。”
仿佛怕被她責怪似的，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等不到菲菲。”
語氣低落，帶了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望著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江菲菲幾乎說不出話來。
從六點多到現在啊……他就餓著肚子一直站在這裡等她。
想到這，她自責地無以複加。
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昨天晚上隻顧著激動興奮，居然都沒有好好和他交代清楚。
等人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何況他還等了她這麼久。
一時間，江菲菲隻覺得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了似的難受，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肩膀，又懊悔又心疼，“以後這麼晚就不要等我了。”
拉住他的手，“晚飯都沒吃，肚子餓了吧？”
她皺眉的樣子讓林軒以為她生氣了。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他猜測是不是和自己沒有按時吃飯有關係？
不自然地眨了下眼，正要搖頭，肚子突然傳來一陣咕嚕的叫喚聲。
他低頭看了眼出賣自己的“叛徒”，耳垂一下子就紅了。
江菲菲隻看得更加心疼，“以後出來前記得先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林軒怔怔地點了點頭。
“我號碼記得嗎？”江菲菲又問。
林軒點頭，眼睛眨也不眨地背出一串號碼。
他的記性很好，通訊錄從來不備注姓名。
江菲菲囑咐道，“就算沒帶手機，也可以借彆人電話打。”
林軒眨了下眼沒說話。
雖然知道他做不到，但江菲菲還是再次認真叮囑，“萬一遇到急的事情，一定要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林軒注視著她那張認真的臉，半晌才點了下頭。
江菲菲放心了，將化妝箱拉杆往他手裡一塞，她抬手牢牢挽住他的胳膊。
“走，回去給你煮吃的。”
走了兩步，卻發現林軒還站在原地，跟個雕塑似的直愣愣地站在那裡。
“怎麼不走啊？”
她疑惑地看著她，等到反應過來，頓時好氣又心酸，“腿站麻了吧？”
林軒沒說話，表情略顯窘迫地看了眼不怎麼配合的腳。
他晚上一直站在這裡等，四個小時站下來，確實感覺感覺腿腳都不像自己的了。
江菲菲歎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
說著彎下腰，動作輕柔幫他揉起了小腿。
一邊揉，一邊說，“你試試蹲下來會不會好受一些？”
見他沒什麼反應，她便蹲下身做了個示範動作，“就像這樣。”
林軒看著她愣了愣，然後便像個乖學生一樣學她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