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
夏民主:“老二,讓立夏說。”
夏明義張張嘴,就衝立夏擺擺手,你說,你說。
立夏:“小寒,你說還是我說?”
“我說吧。”立夏隻會陳述事實,她就不一樣了,還會添油加醋,“事情因這個線毯而起。”彎腰把她和立夏換下的秋衣拿起來,“剛才我打算洗衣服的時候發現衣服被線毯染紅了,還有我們的被子。”掀開被子讓夏民主看,“我說不能用了,得拿出去洗。
“立夏說媽昨天才說過這是好東西,我今天就說線毯沒法用,到時候盆裡的水再變成紅色,紅色線毯變成白色,媽心裡肯定不舒服,就不準我出去洗線毯。二嫂剛才看見的其實是我倆在爭線毯,二哥看到的是立夏攔著我。”說完看向夏民主,“就這點事,爸。”
一聲爸,讓偌大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夏民主神色複雜。夏明仁不敢相信。夏明義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就轉向他老婆。
蔡紅英並沒比夏明義好哪裡去,她一周前還羨慕婆婆給弟妹準備的東西特好,為了這事連著好幾宿沒睡安身,到頭來全是樣子貨……
可是所有人都能沉默,唯有夏明仁不能。夏明仁去小韓村之前,夏民主曾和夏明仁詳談,談的主題隻有一個立夏,內容也全是對不起立夏,所以夏明仁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爸多麼在意立夏,而立夏也爭氣——考上帝都大學,結果……結果夏明仁試探著說,“爸,這事肯定是售貨員見媽年齡大了,看不出好壞,拿次品糊弄她。我媽當時又買被麵又買被裡,忙起來也沒在意,才被人給糊弄了。”
立夏:“大哥——”
“我覺得大哥說得對。”小寒朝立夏後腰上擰一把,“爸,立夏說下午帶我去買熱水袋,我們下午再去買一條好了。”
從小寒提到線毯,夏民主的目光就停在她身上,或者說她手裡的線毯上,因此小寒掐立夏的時候,他看得清清楚楚,再看立夏欲言又止,忽然覺得臉火辣辣的痛,像被人扇了兩巴掌,不禁歎了一口氣,“什麼都彆說了。”轉身就往外走。
夏明仁下意識跟上去:“爸……”
“我說彆說了!”夏民主猛然加大音量。夏明仁嚇僵住。夏民主歎了一口氣,道,“讓我一個人靜靜。”
夏明仁又想跟上去,看到了他的車子,一想到他老婆還等著他去接,猶豫片刻,朝立夏屋裡喊,“晌午彆做我的飯了。”推著車子往外走。
小寒一臉無措,望著夏明義和蔡紅英,訥訥道:“二哥,二嫂,這事……”
“不乾你的事。”夏明義一臉煩躁的擺擺手,就抬腿往外走。
蔡紅英跟著點頭,“就是。恢複高考文件一下來,爸估摸著你們年底能回來,就把他後來幾個月的工資全給——”
“彆說了。”夏明義猛然停下來,回頭瞪她一眼,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
蔡紅英皺眉,“你吼我乾什麼?又不是我買的。”
“二嫂,她好像嚇著了。”小寒指一下她懷裡的小女孩。
蔡紅英低頭一看,連忙拍拍孩子,“不怕,不怕,媽沒說你。對了,這是囡囡,昨天你們回來的時候她睡著了。囡囡,叫叔叔嬸嬸。”
小孩轉身抱住蔡紅英的脖子。
蔡紅英朝她屁股上一巴掌,“沒出息。”
“你打她乾什麼?”夏明義皺眉道,“把囡囡給我,做飯去。”
小寒戳一下立夏,就說,“你領著囡囡吧。我去做飯,立夏,走了。”
“做飯?”立夏正奇怪小寒明明想鬨大,在大哥打算糊弄過去的時候他要解釋,小寒為何又攔著他。乍一聽到“做飯”,下意識問,“晌午了?”
小寒:“有十一點了吧?”
“快十一點了。”蔡紅英把孩子遞給夏明義,“你洗衣服吧。趁著今兒天好,洗了明兒就能乾了。”
毯子不能用,小寒下午必須得出去,也怕明天或後天有雨,說一聲好,就讓立夏把鞋拿出去晾曬。
立夏沒動彈,等他二哥和二嫂走遠,就問出心中疑惑。
小寒看著他,眼中儘是懷疑,小聲問,“你真不明白?”
“我應該明白?”立夏問。
小寒心累,“你媽,錯了,咱媽啥樣的人,爸不知道?用得著你我再說一遍?”立夏搖頭。小寒道,“所以我攔著你,讓爸覺得我懂事。而我懂事,爸就會覺得更對不起我,明白了吧?”
“那,那你剛才為啥還要去找爸媽?”立夏不解。
小寒:“我要出去的時候爸還沒回來,我是打算找你媽,問問她是不是覺得我鄉下來的沒見過好東西,拿這破爛玩意糊弄我。”瞥一眼立夏,“我奶奶那麼摳門小氣,她給我爹買的結婚用的東西都比這個好。對了,你媽呢?”
“是咱媽。”立夏道,“你在我麵前這樣講沒關係,當著大哥他們的麵不能這樣喊。”
小寒:“我不傻。”
“那你彆生氣了。”立夏道,“下午就去買,買兩條。”
夏民主腳一頓,停在門外,“立夏,出來一下。”
立夏:“爸怎麼不進來?”
“你出來。”夏民主招招手。
立夏扭頭去看小寒。小寒推他一下。立夏踉蹌了一下,到外麵就問,“什麼事?爸。”
“這些錢你拿著。”正如蔡紅英所言,夏民主的工資給張淑華了。張淑華不在屋裡,夏民主翻箱倒櫃好一會兒也沒找錢。萬幸枕頭下有些零錢,夏民主見除了毛票隻有兩張大團結,覺得少,又怕此事拖得時間越長,小寒和立夏越生氣,兩張也給立夏,“先用著,你媽回來了,我再給你。”
立夏:“不用,我身上還有錢。”
“對,爸,我們有錢。”小寒道,“我奶奶一開始讓立夏買三轉一響是嚇唬他,後來隻讓他買一輛自行車,我走的時候還給我一百塊錢。這錢留著您自己用吧。”
夏民主頓時覺得手裡的二十塊錢發燙,“你奶奶還給你這麼多?”
“是呀。”小寒道,“我奶奶說城裡乾啥都要錢,手裡有點錢省得以後作難。”
夏民主又覺得臉火辣辣的痛,“那你們更應該拿著。”錢塞立夏手裡掉頭就往書房去,速度快的渾然不像一個快六十歲的人。
立夏拿著錢,看了看他爸的背影,又看看小寒,遲疑道,“爸的臉色好像不大對。”
對就怪了。小寒心說,彆說夏民主這種有頭有臉的人物,韓高氏那個沒臉沒皮的人連番被她戳心窩子,心中也不好受,恨不得把張淑華揪出來暴打一頓。
不過小寒才懶得管張淑華是故意還是被人騙了,因為不論哪種情況,她但凡有點心都能避免。然而,這些事小寒不打算告訴立夏,否則以他的性子,會直接和張淑華吵起來。屆時張淑華掉幾滴眼淚,把責任推給彆人,夏民主真有可能就這麼原諒她了。
“有嗎?我沒敢往爸臉上看。”小寒胡謅道,“對了,媽乾啥去了,咋還不回來?我記得咱們去洗澡的時候她還在家。”
蔡紅英出來倒洗菜水,聽到這句就說,“去小妹家了。”
“大過年的去她家乾什麼?”立夏問。
咳!
廚房傳來夏明義的聲音。蔡紅英一臉抱歉,“我也不知道。”端著盆回屋。
小寒:“可能是告訴你妹妹,大哥把她的熱水袋給咱們用了。”
“彆瞎說。”立夏道,“我媽還沒到那種地步。”
小寒就是在胡扯,“難說。對了,土地證。”
“現在?”立夏指著書房,“爸非得暈過去不可。”
小寒:“那晚上——”
“我現在就去。”立夏看她一眼,“我怎麼感覺你今天跟換了個人似的。”
小寒心中一突,保持微笑:“你感覺錯了,不是今天,從昨天晚上我就不是我了。”
立夏噎住了,虛點點她,就往書房去。敲敲門,聽到請進,立夏才進去。進屋看到他爸眼眶通紅,立夏渾身一震,“爸,你——”
“昨晚沒睡好。”夏民主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找我有事?”
立夏看看他,猶豫片刻:“我,沒事。爸,忙您的吧。”說著,轉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