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上輩子的家離戲劇學院甚遠,好在她今天出來的早, 也沒送囡囡去幼兒園, 一路上騎的飛快,三十多分鐘就到家了。
小寒在“韓小寒”身上醒來,有想過她靈魂不消亡, 這個世上應該就沒她了。在家門口看到從院裡出來的不是她媽, 而是一個陌生女人, 隨後跑出來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 身上還背著書包, 不是她那剛上高中的哥哥,小寒心中又酸又澀, 難以言表。
去年小寒來到首都,沒敢回去看一眼,就是怕他們不在這個世上。不看不知道, 小寒還能安慰自己他們一直在首都,生活的很好,和上輩子一樣。如今……小寒迫切想見到立夏。然而,立夏在西北,她現在東南,倆人隔有幾十裡路。晚上回到家, 小寒見到立夏, 就朝他腰上擰一下。
立夏痛得嘴角抽搐, “又怎麼了?”
“不高興。”小寒在學校裡忙著上課, 下了課同學嘰嘰喳喳, 導致她無暇多想。回來的路上一個人騎車,想到她徹底成了韓小寒,莫名惶恐,回到家中聽到囡囡喊她才感到真實,可心中還有是有一股氣憋得慌。看到立夏就想到若不是他把“韓小寒”撈上來,她徹底死了,也不會難受,又朝他腰上擰一下,都怪他多事。
立夏無語:“你不高興乾什麼朝我撒氣?”
“你是我丈夫。”小寒道。
立夏:“我是你丈夫,就得承受你的怒火?韓小寒,你這個女人怎麼不講理啊。”
“我就不講理。”小寒仰頭看著他,“是不是還想打我?”
立夏連忙搖頭,“不不,你打我。”
小寒頓時氣笑了,朝他胸口捶一拳,“你今天怎麼比我回來的還早?”
“老師病了。”立夏道,“他覺得自己沒大事,強撐著給我們上課,正講著課突然暈倒了。我們班的同學打算明天上午放學去看望他,你給我拿一塊錢。”
小寒:“這麼嚴重?一塊錢夠嗎?”
“夠了。”立夏道,“錢多了也不一定能買到東西。”
小寒一想,他說得對,“去問問爸能不能弄到票,要是能弄到你就買一斤紅糖,再買點肉,給你老師補補身子。”
“咱家還有肉票?”立夏問。
小寒:“咱家沒了。爸是市長,他找有關部門要幾張票,人家也不會說他。”
“不太好吧?”立夏道。
小寒:“又不是我們用,去看望你老師。再說了,他是給你們上課,為國家培養人才累病了,吃點好的怎麼了?”
“好好好,我聽你的。”立夏道,“我去找爸,行嗎?”
小寒滿意了。
“你可算笑了。”立夏朝她臉上擰一下,就出去等夏民主。
翌日早上,立夏到班裡就對同學們說,“把你們的錢都交上來。”
“交哪兒去?”鄭小兵。
立夏:“我這裡。動作快點,再過會兒就上課了。”
開學第一天,立夏騎著新自行車,後來又穿過中山裝和皮鞋,彆人不知道他爸是誰,也知道立夏家不差錢。話音一落,就有人把錢遞給他,立夏沒接,朝鄭小兵背上一巴掌,“沒聽到我說話是不是?”
“聽見了。”鄭小兵從兜裡掏出五毛錢。立夏沒接,鄭小兵又掏出五毛,立夏才伸手。隨即就衝周琰,“你的呢?”
周琰把他媽給他的五塊錢全拿出來,立夏抽走一張,又把自己的一塊錢放進去,才對其他同學說,“現在有錢沒票也買不到東西,五塊錢就差不多了。”說著話,轉向另外幾個比較有錢的同學。
除了鄭小兵和周琰,沒人知道立夏的爸是市長,但有人知道鄭小兵和周琰的父母職位不低,見他倆這麼乖,被立夏盯著的幾人老老實實掏出一塊錢。
立夏集齊六塊錢,薑淼手裡攥的兩毛錢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立夏見狀,主動問,“你的呢?”抓起他的胳膊。
“我隻有這麼多。”薑淼不大好意思,但他有倆孩子要養,不能不為家人考慮。
立夏奪走:“這些就差不多了。”家境不富裕的人聽他這樣說,立刻把手裡的毛票遞出去。待同學的錢都收上來,立夏才把兩斤紅糖和豬肉票拿出來和錢一起給鄭小兵,“晌午放學就去買。”
“憑什麼?!”鄭小兵驚叫道。
立夏:“你說憑什麼?”
“我——”鄭小兵苦著臉,“當你妹夫真難。”
立夏:“可以不當。”
“沒有,我很喜歡。”接過錢和票,鄭小兵就問,“你在哪兒弄的?”
此話一出,眾人豎起耳朵,也想知道,因為糖是稀缺物質。立夏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管我?”
“不是,沒有,不敢。”鄭小兵道,“就買這兩樣?”
立夏:“我媳婦兒說排骨補身體,你再去買兩斤排骨和兩條魚。”
“大哥,親哥,四樣東西三個地方,還得趕在下午上課前回來,你想累死我?”鄭小兵道,“想都彆想。”
薑淼:“我去買?”
“你去買排骨得要票。”立夏道,“讓鄭小兵去,他買不用。”
鄭小兵歪頭看著他,“我比你多長隻眼睛?”
“我知道你有法子。”立夏道,“彆想否認。你上周去我叔那邊拎的排骨,敢說是你媽讓買的。”
鄭小兵萎了,“你當時不是在跟夏大哥吵架嗎?”
“跟他吵架還用得著我一心一意?”立夏瞥他一眼,你傻不傻啊。
鄭小兵想揍他。薑淼攔住,“我去買糖吧。”
“拿著。”鄭小兵把票和錢給他,“對了,鑰匙給你。”緊接著衝立夏伸手。立夏把他的車鑰匙遞出去,“有什麼區彆?”
鄭小兵:“你的是新車子。”
“一年多了。”立夏提醒他。
鄭小兵:“我的五年了。”
“不會壞在路上吧?”薑淼擔憂道。
鄭小兵:“不會的。那車子是我大哥的,我大哥騎的挺愛惜的。”
“可是你不愛惜啊。”薑淼道。
周琰又忍不住笑了,“騎我的吧。”把他的車鑰匙遞給薑淼。鄭小兵伸手抓走,把立夏的車鑰匙塞給薑淼。
薑淼無語,“還天天說立夏幼稚,和你比起來,立夏是個成年人。”
“現在知道了?”立夏道,“以後少拿我跟他比。”話音一落,上課鈴聲響了。眾人連忙回去坐好。
立夏班裡有幾十個人,不能都去看老師,晌午放學就跟班長說,讓他和鄭小兵、薑淼去探望老師。
班長愣住了,“你不去?”
“你們去就行了。”立夏擺擺手,就喊周琰去吃飯。
飯畢,立夏晃悠晃悠回到教室,就趴在桌子上睡覺。待立夏睡醒,鄭小兵也回來了。
立夏見他臉通紅,很興奮的樣子,挑了挑眉,“老師誇你了?”
“老師感動的哭了。”鄭小兵斂起笑容,“老師拉著班長的手說十年前的事,然後又說看到咱們這樣,就算十年前的事再來一次,他也不怕之類的,反正說得挺多。我看班長哭,我也想哭,就出來了。”
立夏:“然後你就這麼高興?”
“我是那樣的人嗎?”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出來,鄭小兵像獻寶似的,“師母給的汽水。”
立夏頓時一腦門黑線,“你幾歲?”
“你什麼意思?”鄭小兵道,“師母給我一瓶,我想到你是我朋友,特意幫你要一瓶,彆不識好歹。”
立夏伸手抽走一瓶,“我謝謝你啊。”
“早知道就不幫你要了。”鄭小兵白了他一眼,隨即又問,“錢沒用完,怎麼辦?”
立夏:“看看咱們班裡缺什麼,你就去買什麼。”
“缺書。”坐在他倆前麵的同學轉過身。
立夏衝鄭小兵努努嘴。
“又讓我去買?”鄭小兵驚叫道。
立夏:“你也可以讓班長和薑淼去。”
現在的天還有些冷,鄭小兵不想去,放學的時候就把錢全給班長。班長是外地人,住校,星期天也不回去,他可以星期天去書店慢慢挑。不過,這事立夏沒再關注。
下午放學鈴聲一響,立夏背著書包就往外跑。周琰嚇一跳,“他怎麼這麼著急?”
“著急見媳婦兒。”鄭小兵道,“夏立夏個癡情種,一天不見他媳婦兒如隔三秋。”
薑淼一邊收拾書一邊說,“你媳婦兒像他媳婦兒那麼漂亮,你比他還急。”
“我,那麼漂亮的媳婦兒我可不敢要。”鄭小兵道,“晚上睡覺都得做噩夢。”
周琰不懂:“為什麼?”
“怕媳婦兒送他一頂帽子,還是綠色的。”薑淼說。
周琰笑了。
鄭小兵拿起書包就朝他身上砸。薑淼抱起書就往外跑。等他跑下樓,立夏也到了學校大門外。
立夏這麼急,並不是為了見小寒,是為了趕在供銷社關門前買幾瓶北冰洋給小寒喝。而由於他騎得快,確實讓他買到了。
到家看到一家老小都在院裡坐著,立夏掏出一瓶遞給囡囡,就問:“爸,喝不喝?”
夏民主不愛這口,擺擺手,“不喝。”
“你們都不喝,我拿屋裡去了。”不等其他人開口,立夏打開房門把書包送屋裡。
夏明義又想揍他,“我喝。”
“你喝不會自己去買?”立夏道,“缺胳膊少腿不能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