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啞了。
片刻, 立夏道:“拖到她病逝。”
“姐夫不怕我奶奶死不瞑目?”雖說“破四/舊”才過去沒幾年,但是這個時期的大部分人依然相信有鬼神,包括小艾,“以我奶奶的脾氣, 她死了也會來找你。”
立夏:“我奶奶都沒來找過我。”
“你奶奶和我奶奶一樣?”小艾問。
立夏沒話了, 過一會兒又忍不住說, “她那一輩的人都認為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 她管這麼寬乾什麼?”
“你還沒懂。”小寒笑著說, “她是為了她自己。前後鄰居問, 小寒奶奶, 小寒生了沒。奶奶說沒有。人家會問,結婚這麼多年怎麼還不生, 是不是生不出來, 請個送子娘娘回去。”
立夏張口結舌:“……送子娘娘?”
“對的。”小寒道,“說不定還會讓咱倆喝符水。”
立夏不敢置信, 瞥著她, “你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 大清早就亡了。”
“我奶奶生在舊社會。”小寒提醒他,“對付她,除了拖還是托。否則——”
立夏連忙問:“會怎樣?”
“她一哭二鬨三上吊。”小寒道, “她裝哭,我們可以不理她。”
小艾接道,“怕她真上吊啊, 姐夫。彆看村裡人都討厭她,奶奶真有個三長兩短,討厭她的人也會說我爹娘逼死我奶奶。除非我爹娘搬到城裡。可是我和小虎還在上高中,考上大學再上四年,大學畢業單位就給房子,也得六年後。”
立夏:“六年後你姐才二十八。”
“才二十八?”樊春梅驚呼道。
立夏看向她,“明敏生孩子的時候多大了?二十六周歲。二十八跟二十六差多少?又沒到三十。大嫂生妞妞的時候三十好幾了,也沒見你這麼驚訝。”
“你們說事歸說事,彆往我身上扯。”田蓉見他們都擱外麵坐著,也搬個凳子坐到外麵,“我是因為身體不好。”
立夏:“我們家小寒要忙事業。”
“生了孩子也可以忙。”樊春梅道。
立夏:“你給領?”沒容他嬸子開口,“我還不舍得呢。”
“不舍得還要放養?”樊春梅反問。
立夏吐掉瓜子殼,“就是放養,才不能讓你領,因為你不會放。”
“你會?”小寒反問。
立夏:“不會我可以學。”
“我不能學?”樊春梅又問。
立夏擺手,“你年齡大,腦袋還沒我聰明,學不好。”
樊春梅頓時氣笑了,“你這麼會說,跟韓家老太太叨叨的時候,怎麼就沒話了?”
“那個老太婆不講理。”立夏脫口而出。
小寒看向他,“說什麼?”
“老太太,行了吧。”立夏皺眉道,“她以前都拿你當丫鬟使喚,乾什麼總向著她?”
小寒:“我罵她可以,因為她欠我的,但是你不行,她沒欠你什麼。”頓了頓,“給自己積點口德。”
“上次她過來找你要電視,你怎麼不罵她?”立夏問道。
小寒歎氣,“我罵她,她罵我爹娘,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姐夫肯定沒想到。”小艾道,“有時候跟我奶奶頂嘴,她都會嘮叨爹,看看你生的閨女,早知道就把她扔河裡去了。”
小寒接道,“我奶奶這樣說,也是這樣想的。”
“那也太狠了吧。”田蓉打心眼裡不信。
小寒:“我奶奶出生的時候,故宮裡還有個小皇帝呢。”頓了頓,“我奶奶可以說是在戰火中長大,結婚生子。那時候能熬出頭的人,即便手上沒沾過人血,見過的死人也比咱們這輩人見過的活人多。”
“你說這話我想起來了,最先出事的也是你們那邊。”樊春梅道。
小寒:“是的。我奶奶一個農村女人,想跑出去討生活,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幸好我們那邊林子多,遇到掃蕩的時候還可以往裡躲。”
“躲不好就遇到野豬,熊瞎子。”小艾忽然想到,“奶奶還說她遇到過老虎。不過我覺得奶奶吹牛,真遇到老虎肯定會被老虎吃掉。”
立夏:“趕上老虎打盹的時候不會的。”
“奶奶沒這麼幸運。”小艾道,“她心那麼黑。”
立夏笑著說,“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
小艾張張嘴,發現竟無言以對。
“彆說這些了。”小寒歎了一口氣,“二嬸,明佳那邊呢?”
樊春梅:“你擔心明佳慣孩子?小兵的爸媽都退休了,人家老兩口會養孩子。”
“她大嫂沒鬨?”立夏問。
樊春梅擺手,“那次把明佳從醫院接回去的第二天,小兵的媽就去他大嫂娘家說那事。她大嫂的媽把他大嫂叫回娘家罵一頓,打那以後他大嫂再也沒鬨過。”
“罵一頓就老實了?”小艾問。
小寒:“你不懂。鄭小兵的媽去找她親家,絕口不提她大兒媳婦,她大兒媳婦的娘家也知道她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