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深吸一口氣,抱著懷裡的藥,舉著雨傘,在布滿小水窪的小巷中飛速的奔跑起來。
而隨著他的奔跑,一個又一個的人聽到了消息,或是打開了房門,或是走到了陽台上,抬頭看向頭頂的巨大廣告牌。
——
南城指揮中心
裝飾簡單的辦公室內,蒼老的將軍看著眼前的全息投影地圖,看著投影中模擬出的各種在荒野中穿行的機械部隊。
數個軍官正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側。
也就在這時,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來,看向前方。
一個隱藏在牆麵的大屏幕正在他前方開啟著,屏幕中的正是伊蘭市市長府白茉莉宮的官方網頁。
此刻這整個網頁都被一個巨大的視頻畫麵占據,畫麵中的老人目光向前,似乎正看向屏幕外的人們,他緩緩開口,
“很高興我今天依舊能坐在這裡···”
——
寧維斯區
傑林驟然推開門,脫下手環,點開手環上已經加載出來的市政府網頁,將手中的藥放在一旁,同時將手環放在母親的身前。
然後他在母親兆佳疑惑的目光中,飛快的拿起了旁邊的傳單,坐在了母親身旁。
手環上的視頻被投影在被子上,那已經開始演講的老人出現在了屏幕中。
他將手中傳單上的簡約醫生形象與視頻中的老人緩緩重疊。
“今天我們所聊的東西,刺殺是起源,但是並不是根本,我今天坐在這裡,並非是要以最大的聲音去怒斥凶手,這是聯邦調查局和市警察局應該去做的事情。
“我隻是想和大家聊聊,在過去這一年裡,市政府所推行的東西,為什麼我們要推行這些,為什麼這些東西會引來這次刺殺,以及,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平靜而溫和的聲音緩緩從手環中傳出,他不像是居高臨下的訓斥或者教導,更像是坐在身邊的一位親人正在講他想要講述的事情,娓娓道來。
坐在床上有些茫然的兆佳低下頭來,開始認真傾聽老人的講話。
老人蒼老的聲音回蕩在有些空曠的房屋內,穿過起伏的封窗海報,沒入淅淅瀝瀝的雨聲,沒入破舊、寂靜和灰暗的城市。
······
喧囂來往的街道下,行走的人們駐足在街道旁邊,抬頭看著頭頂巨大的廣告屏幕,看著廣告屏幕中溫和慈祥的老人。
“當我坐在這個辦公桌後的時候,我的眼前曾經浮現過一張張麵孔。
“他們中有工廠、礦場、糧食工廠裡的財團雇員們,也有站在櫃台前或者在桌案間穿行的服務生們,更有躺在床榻前,無力治療、艱難求活的人們。
“伊蘭市正麵臨著一個前所未有的危機,一個八百年來曆史與命運的轉折點。
“在這個危機下,伊蘭市的絕大多數人們隻能獲取微薄的薪資,艱難的獲得勉強度日的食物和住房,隻能用所剩不多的財富,去購買不足以治療自己疾病的藥物。
“隨時可能失業的工作,無休止累計的債務,痛苦且無法治愈的疾病,這些東西纏繞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一點點的奪走我們的生命。
“這是一場與這座城市絕大多數人相關,並且仍舊在影響著這座城市的危機。
“為了應對這場危機,我們做出了許多努力,其中最為重要的兩樣,就是醫保法案和雇員保護法案,而這兩個法案,也都可以歸於同一個目的,
“那就是,保證每一個伊蘭市的市民,保證我們,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子孫後代,擁有能夠在陽光下健康的活著的權利。
“在我們的城市,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接受礦場的雇傭,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飽受灰塵、噪音、有毒氣體和酷熱的折磨,這讓他們患上了塵肺,失聰以及器官衰竭等多種疾病,
“但是當疾病擊垮他們的時候,雇傭他們的礦場並不會給予援助,這些在伊蘭市的人民的勞作中獲利的礦場,並不會拿出一分錢來給礦工們治療,而是會無情的將他們拋棄,
“他們最多會拿出幾百聯邦幣,就像凶殘的鱷魚留下了虛假的淚水一般,將這些紙鈔和因為疾病失去工作能力的人一起,丟出礦場。
“因為工作而患上疾病的人們更常常沒有任何的醫療保險,或是隻有最低價格的醫療保險,他們支付不起高額的手術費和醫療費用,又失去了勞動能力,隻能依靠廉價的藥物,在痛苦和折磨中維持生命。”
白茉莉宮外,站在淋漓的風雨中,聽著老人的話語,莉絲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掌。
屏幕中老人的演講依舊在繼續,
“這樣的現象並不止出現在礦場,也出現在每一個工作崗位上,出現在機械工廠,化工廠,農業工廠,甚至出現在大賣場,快餐店,
“因為工作而意外受傷或者死亡的雇員,與接觸致病物質而患病的雇員一樣,拿不到任何的賠償,也沒有辦法治療自己的傷勢或者疾病,許多逝者的家屬甚至無法支付親人的喪葬費用。
“但是礦場,工廠,這一切的主人,擁有著這一切的財團,他們榨取雇員的生命,獲取了大量的利潤,他們統治者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他們真的什麼都不能做嗎?
“聯邦從不缺少處理粉塵和有毒氣體的設備,也不缺少降噪的安全措施,但是礦場並不會采購他們,因為這會增加礦場的成本。
“因病而無法工作的人們,並不會得到財團的賠償,不會增加財團的成本,但是提高雇員的工作環境,則會真的讓他們出錢。
“三十年前,我曾坐在一個老人的床榻之前,握著她枯槁一般的手掌,眼睜睜的看著她病逝。
“她有兩個兒子,一個死在了工廠,沒有獲得任何的賠償,另一個因為付不起醫療費,病死在了家中。
“伊蘭市有超過70%的人都接受著跨市大財團的雇傭,需要麵對跨市大財團的醫院,這場危機覆蓋了伊蘭市,也覆蓋了整個聯邦。
“所以我們要推行雇員保護法案:提高最低工資,要求財團提高每一個雇員的安全保障,對危險的工作環境進行處理,並為每一位雇員購買對應的意外保險——一旦他們受傷或者生病,就能獲得基礎的賠償。
“所以我們要推行醫保法案,讓每一個雇員都能獲得醫保,讓醫療財團將價格降下來,讓看不起的病變成看得起的病,讓每個人都能獲得治療。
“我做了這一切,所以我遭受了攻擊。
“遊行、抹黑、刺殺,他們動用一切的力量,想要湮滅掉我的聲音,讓我永遠說不出話來。
“他們並不想要我們能夠在陽光下活著,他們要繼續控製這座城市,從每一個人的生命上壓榨出錢財。
“我們生活在一座古老的城市,在這座城市建立以來的近八百年裡,在白茉莉花旗幟的籠罩下,我們遭受過無數次的衝擊,
“一次又一次的危機試圖將我們征服,但是我們仍舊佇立在這裡。
“失敗主義從不會記載在伊蘭人的字典裡,我們也並不會於此退縮。
“在這個曆史交彙的時刻,在這個決定著伊蘭的命運的時刻,我希望直截了當的告訴伊蘭的人民,
“危機並不會停止,來自財團的攻擊會更加的猛烈洶湧,
“我們現在正站在決定我們和我們子孫後代命運的十字路口,
“如果我們不想我們的孩子過著我們以及我們父母一樣的生活,不想我們的孩子生病之後隻能像我們一樣依靠廉價的藥物在饑餓和痛苦中等死,我們就需要團結起來,共同應對財團,應對這次危機,
“接下來,我會繼續推進更多的改革政策,向那些製造這場危機的那些‘富有’的‘財團’們拉出我們的兵刃,為了我們,也為了我們的子孫後代。
“我堅信,子彈可以穿過我的胸膛,但是無法穿過伊蘭人團結的信念。
“我們最終會度過這場危機,團結一致,勝利終將屬於我們。”
······
聯邦調查局
李維斯注視著前方演講結束後暫停的屏幕,顫顫巍巍的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香煙,夾在手上,抖動著向著嘴邊送去。
但那香煙還沒有送到嘴邊,就掉到了地上,他顫抖著將煙撿了起來,湊到嘴邊,麵色發白的咬住。
他摸索著摸出點煙器,點著之後顫抖著湊了幾次,才湊到嘴邊,點燃了香煙。
他猛吸了一口,濃鬱的煙氣湧入他的肺部,似乎緩解了他的緊張和恐懼。
他夾下煙,看了一眼身旁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又回過頭來,看著暫停屏幕裡的老人,喉嚨提起,帶著些許失控和壓抑的顫音的開口,
“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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