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據祁湛自己所說, 他是來遞劇本的。這個劇本在兩周之前,曾經出現在偉倫的麵前,隻是她之前有過囑咐, 所以當時就被直接否掉落。
九月初的夏末,溫度仍有點高, 酒店內空調打的很足。
他穿著了煙灰色的緞麵休閒西服,內搭白色T恤, 看似隨意的衣著,但額發打理的一絲不苟, 腳上的運動鞋也白的一塵不染, 腕間和手指上還戴著符合衣著的配飾,甚至還用了香水。
她敢保證,他一定是回酒店後才換的這一身。
這一身隻是表麵看起來隨意罷了。
嘖,這到底是在乾什麼?
“這麼晚了, 勞煩祁總親自來送劇本。”聞風趕來的偉倫看了阮璃一眼,仿佛在說:讓你不聽我的, 你看看, 你看看!
阮璃瞥過頭去, 繼續縮在沙發上玩手機。
既然對方都說是工作了,工作當然應該交給經紀人談。
偉倫拿她沒有辦法,隻能似模似樣的拿起劇本翻看片刻, 隨後放下, 很客氣的道:“祁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這部劇本兩個星期前我這邊曾經收到過,當時我們工作室這邊挺重視的,也開了劇本研討會。但是商討之後發現並不太適合小璃,而且檔期也不是很適合,所以就……”
偉倫儘量把話說的委婉漂亮。
阮璃的工作室是在七月份辦起來的,他、範怡甚至旻顏和卡洛斯都偏向她簽約LY。無奈阮璃看著對這事不怎麼上心,實則早已找汀汀幫忙,私下把公司都注冊好了。
經曆過一次簽約娛樂公司之後的不自由,她肯定不可能再隨便把自己簽出去。
她不是那種家庭條件一般,需要背靠一個大公司才能在娛樂圈活下來的新人。
她有錢也有名氣,開個人工作室雖然一開始會比較辛苦,但會更加自由。偉倫、小童和黃穎自然都是跟著她走的,除此之外,初期再招幾個小妹,公司就算辦起來了。
偉倫一早做好了兩手準備,見她打定主意自己辦工作室,便和她談了一下,將她的唱片約和代言約簽給了LY。
前者是因為發歌需要資源,他打理她影視劇、各類秀場硬照拍攝的事務已經忙的不可開交,自然也得理智一些,將不太擅長的部分分出去。
代言約就更容易說服阮璃了,工作室太小,大牌根本不會考慮和這樣小型的工作室合作。而她本身的名氣暫時還沒大到能吸引國際大牌,這中間需要一個過渡。
LY是跨國公司,品牌資源強大,又因為旻顏這位重點藝人,公司更偏向音樂方麵的資源,正好彌補阮璃的不足。
因著範怡的關係,合約隻簽了三年,且各種條件給的都很優越。
偉倫也不客氣,合約拿到後找了個相熟的律師,將整份合約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文字陷阱,才讓阮璃簽了約。
祁湛沒開口,他甚至都沒聽偉倫在說什麼。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正側著頭去看另一邊的阮璃。
她穿著T恤短褲,卸了妝,微卷的長發散在肩頭,一臉慵懶愜意,還抱了個靠墊在胸前,不知道在看什麼,眼神專注極了,專注到似乎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他以為自己會對她的這種無視失望,或者生氣。
但事實上,並沒有。
他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安安靜靜的看過她,長久空落的心底,竟然被一種奇異的滿足逐漸填上。
沒有人知道,他在她生日的前幾天曾回過佳夢花苑。
當時,她已經和耀夢解約並走完了所有流程。
他那陣子再次開始失眠,總覺得心裡堵了什麼東西,咽不下去,也拿不出來。
他知道她的電影馬上就要殺青,無論如何,她會回來這裡。
他沒有等太久,第三天上午的時候,他聽見對麵有動靜。開門的聲音,還有腳步聲,似乎還有東西拖動的聲響。
他打開門,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從門裡將一個大的紙箱推出來,在他身後開著的門內還有其他幾個人正在忙著打包。
對方見到他,忙說了聲抱歉,表示東西不多,一會就能結束。
顯然,他被對方當成了被打擾後出來詢問的鄰居。
祁湛一一看過,發現這些人他一個都不認識。他問對方:“這家的主人呢?”
“我們也不太清楚,我們是搬家公司的。”對方給了這樣的回答。
搬家?
祁湛愣在那裡。
片刻之後,他低低自嘲出聲。
他怎麼就忘了,這整件事,從頭至尾全部都是一個騙局,她會搬來這裡,也是騙局的一部分。
現在騙局結束,她當然也該搬走了。
也好,就到此結束。
他對自己說,一切到此為止。
然而,日複一日,日複一日。
分明已經徹底結束,可一回頭,似乎哪裡都能見到她。
漸漸的,堵在心口的東西成了一根刺,它深深的紮在那裡,每一天都讓他痛。
他不明白,明明被騙的人是他,明明是他下定決心要分手,可為什麼最後放不開的人也是他?
之後,長期的失眠開始了。
當情緒累積到一個點的時候,他開始寫歌,寫一些完全不會發布的歌,這些歌他不會交給任何人去唱。
每次寫完歌,他似乎可以安靜的睡上幾晚。
他對自己說,這樣就很好。
再後來,寫歌也沒有用了。
某些事情已經到了極限,他得見到她才行。
無論如何,至少得見到她。
他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向她的工作室遞送合作的項目,全部都是最適合她的資源,然而無一例外統統被拒。
所以,這次他接到《王者》的邀約時,隻有兩個要求,第一是和阮璃同期,第二拍攝前嘉賓名單保密。
他終於在錄製綜藝的現場見到她。
她非常好,笑的時候眼瞳清湛明亮,和人笑鬨,明媚開朗。
可當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卻在瞬間變得客套疏離,她喊他“祁老師”,還用了尊稱。
真是可笑,哪怕當初兩個人最需要使用尊稱的時候,他也沒從她嘴裡聽到過“您”這個字。
最針鋒相對的時期,她總是肆無忌憚的看著他,毫不客氣的挑釁他,甚至於靠近他動手動腳,大膽的不像個女孩子。
後來,她突然就柔軟下來,其實那時候他就應該覺察到不對勁,可恐.嚇.快.遞的事讓她呈現出了無助和脆弱。
他曾見過她少年時期藏在囂張跋扈之下的無助柔軟,所以那時候他連一絲懷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