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衙的簡易瓦房蓋好後,江雲康就分得自己的一間屋子。
和好幾個大男人擠在一間屋子,除了呼嚕聲,還有各種汗味。
現在自己住,倒是舒服多了。
書硯提來茶壺,給主子倒上熱茶,“三爺,家中無事吧?”
“沒什麼大事。”
江雲康剛看完林氏的書信,承安侯府沒什麼大事,林氏自個手中有錢,日子過得不差,倒是更怕他在新餘吃苦。
林氏的信裡,除了承安侯府的事,還提了兩句林家的事。上個月林海出京城買糧,有可能會經過新餘附近。
林氏的意思是,如果江雲康有什麼銀錢上要周轉的事,來不及寫信到京城,可以讓人去找林海。
江雲康想著,他應該不需要林海幫什麼,不過若是林海就在附近,還是想見一見。大家互相報個平安,也能安心一些。
看完林氏的信,江雲康又去拆木須先生的信,看完後,江雲康也沒意外。信上寫,從他走後,文渝就接上他修撰的職務。
文渝這人,很值得信任,現下能得重用,也是他的造化。有他和大哥在京城,日後江雲康回京時,也能有所提攜。
不過,木須先生的信中,提到了一件事讓江雲康比較注重。
前些日子,於家又被彈劾了。聽說是錢家出了不少力,於乾明被停官思過,說是沒有約束好家人,讓於家出了些犯事的人。
木須先生在信中寫,入冬後,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恭王和太子的爭鬥,格外激烈。
於家便是太子的主力後盾,連於乾明都被停官,顯然是很大的事非。不過查到的也隻是於家旁支的人,還沒查到於家主支身上,太子也就還有希望。
看完木須先生的信,江雲康就放蠟燭上燒了。
新餘在京城的西北方向,冬日更為寒冷,書硯弄來一盆碳火,但比不上京城裡的銀竹碳,隻能放在門後,不然煙霧會熏到人。
“三爺,既然沒什麼大事,就早些歇下吧。”新餘條件有限,書硯這些日子,都和主子住一個屋子,弄好碳火盆後,又去幫主子鋪床,“被褥今兒曬過,不會凍人,躺一會就暖和了。”
之前收到的捐款,都是要用來修建城牆和城裡房屋修繕,江雲康他們不能也不敢用在府衙上。
白輕舟是口袋空空,帶來的銀錢用得差不多,他用的東西都比較簡陋。江雲康便拿出銀錢,給大家夥貼補了被褥棉衣那些。但也不好用太多銀子,免得引人矚目。
說實話,承安侯和孟氏雖然對江雲康不太好,但侯府畢竟是侯府,就算後來用度減半,那也比新餘好上許多。
故而江雲康一開始來新餘,還是有些不習慣。但是他自個願意來的,也就無怨言可說。
冬日的雪連著下了個三日,地上便積起一掌厚的雪堆,修城牆的進度不由慢了下來。
但因為有了錢,新餘四周州縣的人都過來乾活,每天倒是都有著肉眼可見的進度。
江雲康看城牆的事沒啥問題,便開始思考明年春耕的事。
一場戰事,毀壞了大量房屋,還讓新餘流失了近半的人口。
如今城裡的主要營生,也都被錢、齊、羅三家把控,百姓們想緩過一口氣,還是不太容易。
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十二月上旬時,城南的一部分房屋得以修繕,可以收容大部分房屋被毀的百姓。
但天氣變冷後,來新餘的商隊越來越少,城裡的糧價漲了三成。
經過戰亂,失去原有營生的百姓,現在的收入來源,都是幫忙修城牆得來。原本一人乾活,可供三口之家吃飽,但現在米價漲了,便有人開始出現做事乏力。
這日巡查回來,白輕舟剛坐下,就罵咧咧地道,“城裡的米店和商量好的一樣,全都漲價。本來冬日裡人就犯困,現在吃不飽,如何乾活?”
修城牆的錢本就不多,不可能因為米價上漲而跟著漲。
白輕舟越說越氣,用力捶桌子,“那些奸商發國難財,也不怕天打雷劈!”
每到冬日,米糧的價格都會有所上調,往年倒不覺得是什麼事,但今年比較特殊,才會讓白輕舟那麼氣憤。
江雲康也知道,若是這會找那些商人說話,必定有一堆理由準備著。但是人要吃飯,百姓們吃不飽,便會出亂子。
“白大哥,你知道最開始漲價的,是哪一家嗎?”江雲康問。
“還能是誰?自然是黑心肝的錢明遠!”說到錢家,白輕舟就一臉怒氣,“他們錢家還長著要錢明鶴官複原職,等著做夢吧,老子待會就去寫折子!還有那個齊家,之前還說他們是個好的,可沒想到,錢家漲價後,齊家很快也跟著漲。奸商!都是奸商!”
“彆衝動,咱們沒有捏住錢明遠和京城的來信,光是錢明遠的所作所為,還不足夠讓你上折子到京城。”江雲康道。
“那你說怎麼辦?若是這會漲工錢,修城牆就不夠錢了。”白輕舟攤手道。
江雲康想了想,分析道,“城裡的米糧店,都掌握在錢、齊兩家的手中。我們也不好施壓,不然他們會說我們用官職壓人。這會要想壓下糧價,最好的法子,就是另外來一家賣糧的。”
這個時候,江雲康突然想到出京城買糧的林海。但是讓林家入局,又會給他留下後患。
白輕舟問,“這個時候,去哪裡找賣糧的?咱們總不能,去把其他地方的糧商給搶來吧?”
“是啊,人是不能靠搶。”江雲康想到了林氏給的銀票,若是他用那筆錢去找人買糧來賣,倒是可以解決困局。
但從哪裡買?用什麼人出麵去做這個事?
這都是問題。
若是知道哪裡有現成的糧賣,直接讓人去買便是,可問題在於,江雲康不清楚這個。
就像白輕舟說的一樣,總不能在這會強買強賣。
在江雲康和白輕舟困惑時,錢明遠倒是得意。
糧價的漲幅沒有太離譜,又恰好能讓江雲康和白輕舟為難,想到小廝回來說白輕舟氣急敗壞的模樣,錢明遠臉上的笑意便更深一些。
錢掌櫃戰戰兢兢地過了一段日子,總算在主子臉上看到笑容,心裡輕鬆不少。
“大爺,用不了多少日子,江雲康和白輕舟就該著急了,城牆修補不完,春日一來,他們也要被問責。”錢掌櫃笑容奉承,站在錢明遠邊上幫忙倒酒,店小二進來是,他也很快接過店小二手中的東西。
“這也是他們活該。”
錢明遠撇嘴道,“我給他們送錢,白輕舟卻把我給罵出來,害我後來去了三萬兩銀子,還被齊家壓一頭。他們被問責正好,到時候換過的太守來,咱們也能把齊家徹底打趴下。”
錢家在新餘和齊家爭鬥多年,兩家人一直處於競爭狀態,嫌隙頗深,屬於都想看對方死的狀態。
但在做生意掙錢上,他們又有很多意見不謀而合。就像這次漲價,都是想把之前捐出去的錢掙回來。
酒樓裡,錢明遠心情舒暢,便也多喝了兩杯酒。
等他出酒樓時,正好遇到了他庶弟錢明宇。
兩兄弟剛見麵,錢明遠便大嗬一聲,“狗東西,沒長眼睛嗎?看到兄長還不快點過來扶著!”
錢明宇一點一點地挪動到錢明遠邊上,剛伸手要扶,卻被錢明遠甩了一耳光。
錢明遠喝得醉醺醺的,絲毫沒關注到四周圍過來的人,“嘖嘖,你還先委屈上了。見到了大哥不問安,還想著躲開,也就你那個下三濫的娘能教出這樣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