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昭文帝做了什麼, 成王近來倒是沒做什麼事情。而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極快,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十二這天。
昭國都城的秋日長,冬天便來得晚些。但到了成婚前的這天,天氣也已經徹底冷了下來, 就連城中素日最為繁華的主道也鮮少有什麼人影。
這天倒是個例外, 原因無他,按昭國的婚俗, 今日應當是沈家派人將嫁妝送到雍王府的日子。
禮部一大清早就派了一隊樂師來, 天剛剛亮便在沈府門前奏起了悅耳的喜樂,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看熱鬨的目光。不多時, 沈川一臉喜氣地親自來開了府門, 手一揮, 用漂亮的紅色綢緞裝飾的禮箱便由護衛們一箱箱抬到了馬車上。
禮樂未曾間歇地奏了小半個時辰,那禮箱便也不曾間斷地抬了小半個時辰。等所有的嫁妝都被安置妥當, 不少前來打探的人已經在心裡暗暗咂起了舌。
沈川對此倒是一無所知, 即便天冷, 他也沒乘馬車, 而是翻身上了一匹棕紅色的駿馬, 親自當了押禮人,引著這長長的嫁妝車隊往雍王府走。
兩家的距離算不上近, 車隊和樂師這麼穿街過巷地一走,昭國大半個都城都從清晨寒冷的空氣中蘇醒過來。
因著婚事將至, 陸湛一早便得了昭文帝朱筆玉批的一段假期, 但人家的假期都是休息玩樂, 到陸湛這卻變成了籌謀失眠。
陸湛格外看重這段婚事,不想出一點意外留一絲遺憾,便將手下的人都安排了出去,讓他們盯死幾家王府和他們手下人的動靜。同時他又抽出大量的時間來,事無巨細地過問婚典的相關事宜。
饒是如此忙碌,越是臨近婚典,陸湛便越睡不著。他一早便知道今天要迎嫁妝,早早地就睡了,卻仍是在一室黑暗中乾瞪了大半夜的眼睛。最後實在沒辦法了,還是青蘇將那安置著錦鯉散沙的盒子搬到了他的床頭,陸湛才算安穩地睡過去。
但深究起來,迎嫁妝這件事其實也用不上他。昭文帝和皇後對陸湛的婚事都極為關注,一早便派了幾位得力助手下來幫忙。陸湛就算是再想親迎嫁妝,也不能在這些人麵前失了分寸。
於是,雍王府內便出現了奇異的一幕——王府管家領著宮中的總管和嬤嬤在門口站著,王府的主人卻隻能捧著一杯熱茶坐在正院廳堂裡乾瞪眼。
更可憐的卻是著廳堂南北貫穿,即便燃了火盆也和站在外間沒什麼區彆。青蘇凍到都快發抖,卻還不忘時不時地看一眼陸湛,若非陸湛偶爾還眨眨眼或喝口茶,青蘇都快懷疑陸湛已然化作一塊望妻石了。
但好在,他們也沒等太久,沈川很快便引著嫁妝車隊來到了王府。
同青蘇一樣,沈川整個人迎著寒風駕馬走了大半個都城,也差不多要凍僵了,和門口幾位負責清點入庫的嬤嬤總管略微聊了幾句,便一頭衝進了廳中,請過安就慌忙端了杯熱茶,一連喝了好幾口才算緩過勁來。
“王爺,這是嫁妝清單。”沈川放下茶杯,將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禮單交到陸湛手裡。
陸湛接過來略略掃了一眼,故作矜持地詢問:“怎麼列了這麼多,將府裡搬空了如何是好?”
一旁的青蘇已經顧不上形象問題,將雙手攏進袖子裡,聞言默默在心中翻了一個白眼。
沈川那邊卻已經耿直地給了回答:“王爺多慮了,這些都是晚晚私庫裡的,有些還是她自己親手準備的。我爹娘雖然為她也添了一些,倒是對府上也沒太大影響。”
壓下微微上翹的嘴角,陸湛露出一個好奇的神情:“親手準備的?是哪些?”
沈川典型是挨打也不長記性的性子,雖然前麵剛得罪了自家妹妹,眼下又再次愉快地將她出賣:“殿下您手底下指的這件就是。”
陸湛低頭一看,漂亮的眼裡浮出一絲疑惑。
沈川便主動擔起了解釋的重擔:“殿下應該聽過女兒紅,卻沒聽過女兒箱。這箱子是樟木做的,和女兒紅一樣,這香樟樹也是在晚晚出生的時候就種下的,等親事定了再將樹砍了製成兩個箱子。這箱子裡麵也不是空的,晚晚應該親手放了絲綢進去,聽說……聽說取的是兩廂廝守的諧音做吉兆。如此一來,這樹就成了女兒樹,這箱子便成了女兒箱。”
陸湛克製不住地勾了勾嘴角,正待再問,一抬頭卻注意到沈川居然在如此寒冷的環境裡詭異地紅了臉。陸湛回憶了下沈川方才的回答,突然回過味來:“沈川你這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沈川正試圖用喝茶來掩飾發熱的臉,卻被陸湛的話嚇得手一抖,大半杯茶都喂了身上的袍子。苦著臉抬起頭,沈川直接避開了這個問題:“殿下且容臣去換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