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擔愣住了。
這年頭的孩子,哪怕是家裡咬牙出錢供著念書的,但其實多半都還是實行放養政策的。家裡人是指望學堂裡的先生好好教,自家娃兒好好學,旁的卻是沒有的。
可彆說五六歲的孩子了,哪怕再大幾歲,不都是淘氣包?貪玩貪吃才是正常的,愛學習的?饒是江二郎好了,他在虎頭這個年紀,那也是厭學的,還是後來,等他親眼看到了父母和長兄的辛苦,這才收了心,打定主意要好好學。
扁擔要比虎頭好一些,並不是說讀書天賦的問題,而是他相對而言更能坐得住。
能老實坐在課堂上,也能乖巧的看著先生講課。這才剛啟蒙一年呢,先生教的東西都是極為淺顯易懂的,稍稍用點兒心思,都不需要課後複習,隻要上課時認真聽講了,基本上就沒有問題了。
當然,一切都是靠對比,比起其他不愛學的同窗,扁擔這個老實孩子,至少在目前來看,是真的很不錯。
但也沒人告訴過他,要怎樣才能學得更好一些。
他邊走邊想小堂叔剛才的話,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
是啊,他們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睜眼就要吃早飯然後去上學,回到家就已經傍晚了,如果是夏日裡還行,天黑得晚,還能抓緊時間玩上一會兒,或者幫家裡乾些雜活兒。可如今都秋日裡了,幾乎每次回到家,沒多久天就跟著黑了。
大家的時間都是一樣的,那怎樣才能比彆人讀得好呢?
扁擔其實也不是有多聰明,確切的說,他就是個普通孩子。被三郎這麼一點醒,他很快就決定,以後利用路上的時間來背書,反正要趕路也乾不成彆的啊!
“人之初,性本善……”
三郎原本是在嘀咕他二嫂托他辦的事兒,生怕自己忘了,路上多念叨幾遍。結果,眼瞅著快到村學了,扁擔那倒黴孩子突然“嗷”了一嗓子,嚇得他一個激靈,差點兒把要辦的事情給忘了。
“你乾啥呢?要背書不能趁早啊?這都快到了!”
“噢。”扁擔可乖了,他覺得又學會了,背書要趁早,晚了就來不及了。
把這倆倒黴孩子送到村學了,三郎還跟先生約好了午飯時間坐下來關於虎頭的情況好好談一談。當然,他還是會幫著做飯的,其實生火做飯這種事情真的難不倒他,而且為了不難吃到其他孩子,他特地跟他二嫂討了一罐子醬菜來。
是鹹香味的,儘管沒有香辣味的更好吃更下飯,但這也不錯了。
跟先生約好後,三郎就跑了。
他要趁著自己還沒把囑托忘光,先把事情給辦了。一路打聽過去,終於找到了:“這裡是二狗子的家嗎?”
“是二小子!”石二苟一聲怒吼,從堂屋裡出來,“你誰啊?噢噢,錢大娘的小兒子。”
江家三房的錢大娘啊!
老有名了,尤其從他上次去大坳子村乾活後,聽到了不少關於錢大娘的光榮事跡,那簡直就是潑婦中的戰鬥機,能舌戰群雌的女英雄!
不過他也不擔心他姐會吃虧,他是有濾鏡的好弟弟,他知道他姐可能耐了!
“你來找我有啥事兒?家裡有需要修繕的?還是又準備蓋房子了?”停頓了下,石二苟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是不是我姐……來來,咱們出去說。”
三郎過來前當然已經知道了全部的原委,因此他特彆配合的跟了出去,倆人尋了個隱蔽的角落,開始了鬼鬼祟祟的地下接頭工作。
“你姐……那個女兒啊!就是我二嫂。”三郎先讓石二苟閉嘴聽他說,因為再不趕緊說出來,他就要忘光了。
“我二嫂托我轉達給你,說是要請你幫忙做幾個小物件。”
“第一樣,刨刀,不是那種木匠用的刨刀,也不是……反正就是用來刨、刨啥來著?對了,刨冬瓜皮的刨刀。”
石二苟一臉的慘不忍睹:“那叫削皮刀!”
“對對,就是這個!她就是這麼說的,我這不是怕你聽不懂嗎?”三郎又接著說,“第二樣,她說要木桶和塞子。木桶它就是木桶,但塞子它不是塞子,也不能說是蓋子,而是那種長得像蓋子,但作用像塞子的……你聽得懂嗎?”
“這話真的是你二嫂說的?”石二苟震驚了,他哥的大病已經傳染給他姐了?這就都開始不說人話了?
“不是,是我改的。”
石二苟差點兒沒忍住就要動手呼他後腦勺了:“她原話是怎麼說的,你照實了說!”
“她說她要木頭蓋子,能擰緊的那種。”三郎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不好意思,這都是什麼玩意兒?蓋子不是蓋在上麵的嗎?怎麼還能擰緊了?
“我知道了。”石二苟又問,“她說沒說要多大的尺寸?”
“原話嗎?她說像酒桶那麼大。”三郎忍不住吐槽,誰家酒是放在木桶裡的?不都是放在壇子裡密封的嗎?
“行了,知道了。她還要彆的嗎?”
“蜆殼灰。”三郎終於後知後覺的開始反思自己,難道蠢得隻有他一個?因此,這次他言簡意賅的回答了。
石二苟迷茫了:“啥灰?她想乾啥呢?”
三郎大鬆一口氣,原來不是自己蠢,他忙道:“我二嫂跟我說了,她準備做冬瓜糖!沒聽說過吧?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冬瓜還能做成糖的!……你那是啥表情?”
還能是啥表情?
當然是回憶起童年噩夢時的表情啊!
他上輩子的親奶奶啊,也就是趙桂枝她外婆,每到逢年過節必買的兩樣東西就是冬瓜糖和金元寶巧克力。聽他小姑姑說,最早其實是金幣巧克力的,後來不知道打哪兒尋摸出了金元寶巧克力這種比金幣巧克力更難吃的東西,從此就離不得了。
托他親奶的福,長大後他既不愛吃糖,也不愛吃巧克力,就因為……
哦不,他想起來了!
罪魁禍首不是他奶,而是他哥和他姐,還有助紂為虐的他小姑姑。
那仨啊,自己不吃就往年幼無知的他嘴裡硬塞,他一個人吃四個人的份,吃的他都快PDST了,光聽名字就開始膩味了。
所以,他姐終於要伸出魔爪禍害古代勞動人民了嗎?
“我知道了。”石二苟伸出手拍了拍江三郎的肩膀,語氣相當沉痛的說,“我會替她辦妥的,回頭就送到你們家去。”
大概是他的表情不對,三郎忍不住問道:“蜆殼灰是啥?”
“就是河蜆或者其他貝類的殼,磨成的灰。這個算是中藥的一種。”石二苟也在尋思這玩意兒有上哪兒買,畢竟這年頭可不是隨便下個單,就送貨上門的上輩子了。
見三郎還是一臉迷茫,他又添了一句:“我記得蜆殼還能治療腳氣來著。”他爸以前就用那玩意兒泡過腳,雖然他覺得沒啥效果。
三郎:……
腳、腳氣?!
作者有話要說:#趙桂枝風評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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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包發了=3=
06.18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