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你也不要太計較了,二郎媳婦是不像咱們村裡彆個婆娘那樣能乾活,可她能實打實的幫你掙錢呢!能乾活的婆娘一抓一大把,能賺錢的有幾個?再說了,她這人還心大,換個人不得死死的拽住錢袋子不鬆手?她都能放心你一個人去擺攤子,可見她是一點兒私心都沒有的。”
江母撇撇嘴:“她憑啥有私心?咱們家原先攢了一筆錢,就是為了蓋新屋給二郎、三郎娶媳婦用的,結果全花了給她看病抓藥。後來是賺了些錢,再加上大郎乾苦力賺的那些,好賴是湊夠了蓋新屋的錢,可那不也是她在住?現在的……三郎念完今年就不念了,二郎可還要繼續念呢!”
大堂嫂先是附和的點點頭,畢竟她是來勸人的,總不能直接跟人對著乾,那下麵的話還怎麼說?
一直到江母說夠了,她才道:“理是這個理,可也得讓人願意跟你講道理,是吧?你又不是沒見過彆人家的媳婦兒,多的是家裡借錢蓋了新屋、付了彩禮錢,結果媳婦兒進門後,卻覺得這事兒跟她沒關係。真要是攤上這種人,你能咋辦?”
彆以為鄉下人都質樸勤勞,一樣米養百樣人,性子刁鑽的婆婆是不少,但不好惹的媳婦兒也沒見少呢!
哪怕這年頭以孝治天下,可說白了,有幾個當爹娘的會真的跑去衙門告親兒子兒媳?假如底下還有孫兒的,哪個不是能忍則忍的?
再說了,兒媳不孝兒子就一定是好東西?就算遂了心願,把兒媳婦趕跑了,那接下來呢?真以為這個跑了,下個就一定是好的了?
不,根本就不可能有下一個,兒子就等著打一輩子光棍吧!
大堂嫂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真實的事兒,那可都不是她胡亂編排的,不是她娘家那頭的,就是親戚家的。總結下來就一句話,攤上趙桂枝這種兒媳婦,您就偷著樂吧!
……
江母有沒有偷著樂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是默許了趙桂枝待在家裡摸魚。
當然,趙桂枝實際上也沒閒著,她一麵繼續做被她改名為長條糖的冬瓜糖,一麵還不忘給自己和家裡人加個餐。
薛氏倒是還好,她已經到了孕後期,倒是早就沒了孕吐反應,可也沒拚命吃。倒是江奶奶,每天都在撐死的邊緣掙紮,直到連趙桂枝都看不下去了,索性在餐前就規定了份量,多一點都不給。
江奶奶當然是抗議過的,可縱然江母要出去擺攤,江父還在家裡呢!
麵對老母親的控訴,江父笑得特彆沒心沒肺:“少吃點兒好,吃多了積食……不然我讓我媳婦回來做飯吧,二郎媳婦不聽你的,我媳婦總聽你的吧?”
你媳婦不得更氣人?!
告狀沒成功的江奶奶,氣呼呼的跑去繼續生火了。對她來說,吃不著起碼還能多瞅幾眼,再說聞聞香味兒也是好的啊!
又兩天後,好消息傳來,在輾轉委托幫忙介紹後,終於有一位老秀才答應了替江二郎抓一抓考前複習。當然,人家也沒承諾什麼,隻是表示要先麵見一下,看情況再決定收不收這個學生。
饒是如此,也把江母給激動壞了。
又是忙著拿布做衣裳,又是開始備下傳統的四樣禮,然後就是去鎮上給二郎送過去。
趙桂枝目睹她忙裡忙外的一通瞎忙,再度提醒:“我小……小叔啊!娘你不要試試看嗎?”
“當然是先緊著好的,要是這頭沒過,再去找你表叔。”
這個說法就有點兒傷人了,趙桂枝深以為,一個經年老秀才怎麼能跟她小舅比呢?人家上輩子可是全國知名院校裡的教授啊!
老秀才他要是能耐,他就不得早就成了舉人、進士了?折騰了那麼久還是個秀才,不就證明了他不行嗎?
但江母要試,趙桂枝也沒法子,她隻要求一點,把她也帶上。
出門那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天氣很好,就是大清早的還是有些冷。婆媳倆是搭了豆腐坊的牛車進鎮的,好處是不用走路了,壞處是這起得也忒早了。
許久沒來鎮上了,趙桂枝看啥都很稀奇。
依著原計劃,婆媳倆是準備徑直去找江二郎,然後由他親自去拜見先生的。這個計劃當然是沒錯的,江二郎都多大的人了,怎麼可能由老娘和媳婦陪同一起去呢?
但計劃沒趕上變化。
在去學堂的路上,婆媳倆路過了一個茶館。
不是那種高大上的茶樓,而是一個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茶館,外頭還掛著一枚銅錢。趙桂枝不懂這個意思,江母倒是知曉一些,隻道那是說一文錢就能喝茶的地方,也就是不入流的茶館。
“……大郎和他爹就喜歡這種地兒,一文錢就能到一大碗的涼茶,兩文錢就能買一盤點心,能頂餓的那種大塊米糕。”江母隨口解釋道。
趙桂枝瞅了一眼,發現茶客果然是以乾各種體力活為主的壯年人。
再一看,她麻了。
“卻說那關公戰秦瓊……”茶館裡有一人站在搭起來的台子上,一手扇子一手茶碗,唾沫橫飛的說著書。
“走啊!你愣著乾啥?”江母見趙桂枝突然不動彈了,詫異的瞥了她一眼,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咋了?你也想喝茶?前頭有涼茶攤子,還有賣豆腐腦的,咱們上那兒坐會兒。”
橫豎眼下時間也還早,哪怕拜訪老秀才,也沒得說大清早就上門的。
江母很淡定的喊上趙桂枝往前頭小攤上坐一坐,她還準備趁機考察一下彆人是怎麼做買賣的。這開小食鋪子太費本錢了,但假如說搭個攤子什麼的,再準備一些桌椅,那樣就還成,可以考慮一下。
結果,趙桂枝木著臉對她說:“娘,裡頭那個說書的,好像就是我小……小表叔。”
她小舅啊,上輩子那個知名大學的教授小舅啊,哪怕驟然年輕了二十歲,但總體模樣還是沒什麼變化的,起碼趙桂枝是認出來了。
正因為認識,她才徹底傻了眼。
江母更是僵硬的扭動脖頸,看著旁邊這家不入流的小茶館裡,那個唾沫橫飛、說得正起勁兒的說書人,她仿佛遭到了靈魂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