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客棧大堂裡的趙閏土露出了絕望到極致的表情。
其實,這輩子的他也叫這個名兒。
區彆在於,上輩子的他姓趙名閏土,小名土疙瘩;而擱在這輩子了,他就變成了姓趙名閏土,字樹枝。
所以,他剛才真的沒有欺騙彆人的意思,畢竟這年頭多半情況下,都是喊表字的,極少會有人直接連名帶姓的喚人。
呃,除了他那五行缺德的堂妹趙桂枝。
“枝啊,你終於想起了!”趙閏土現場表演熱淚盈眶,還從袖子裡拿出了手帕,裝模作樣的按了按眼角,“哥可太高興了!奶要是知道咱們兄妹倆多年不見,還是這麼的親近友好,她老人家……”
“奶?”趙桂枝被喚回了理智。
她先前主要是懵了,到後來倒是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卻仍是不敢置信。因為她不是陳屠夫啊!
對於陳屠夫來說,他是知道表妹趙桂枝是有個堂哥的,但其實兩人隻是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實際上卻是沒有任何聯係和交集的。這裡頭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兩人都太忙了。
更確切的說,趙閏土可比陳屠夫更忙活。
但趙桂枝不同,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趙閏土絕對絕對沒上那艘船。早在去旅遊之前,他就已經為了公司的事情連續加了好幾班。彆人是公司和家兩點一線,他不是,他是直接住在了公司裡。
沒上船的人怎麼會來到了這裡?
與其說趙桂枝是不敢相信,不如說她是不願意相信。
她媽這邊的親戚可是全都上船了,就算還沒有媽媽的消息,但沒道理其他人都來了,獨獨少了她媽一個。而事實上,他們這一趟旅行,最重要的目的其實是散心。自打外婆去世後,小姨作為最受寵的幺女,很是有些走不出來。她媽生怕自己的妹妹出事,硬是把人喊到了家裡看著,反正妹妹也隻比自己的女兒大了四歲而已,與其說是妹妹,倒不如說是半個閨女。
等於說,趙桂枝媽媽的娘家這邊,是直接團滅了的。
可她爸爸那邊的親戚卻不是啊!
如果今個兒跟著一起來的人是她爸,她反而沒那麼震驚了,可偏偏是她哥……
她奶奶年幼時沒了父母,剛結婚沒多久就失去了丈夫,好不容易看著兩個兒子都成了家,結果長子長媳卻因為意外身故,隻留下了當時還不到兩歲的孫子趙閏土。
趙桂枝小的時候也是由奶奶養大的,畢竟外婆那頭太忙了,要照顧幺女,還要照顧大孫子小孫子。尤其她大舅和大舅媽還是出了名的不靠譜,二舅和二舅媽倒是靠譜了,可這倆工作太忙了,還是後來慢慢的工作上了軌道後,才鬆快下來了。
但說真的,趙桂枝小時候可不爽她奶奶和她哥了,隻因為她總覺得奶奶是個偏心眼兒,疼孫子不疼她這個孫女,重男輕女石錘了!
直到後來她長大了,才明白奶奶的難處。
偏心是真的,可一個是打小沒了父母的孫子,另一個卻是父母疼愛並且還有外婆那邊一大家子人疼著寵著的孫女……
她奶這心啊,確實是偏了。
趙桂枝隻要一想到堂哥也來了,奶奶在經曆了那麼多年的煎熬之後,還要麵對老年沒了孫子的絕望,她就寧可是自己弄錯了。
可等她回到客棧的房間裡,打開包裹準備收拾一下時,卻忍不住一遍遍的去想上輩子的事情。最終,她鼓著氣衝了出來,決定勇於麵對事實。
……萬一,她奶也跟著來了呢?
結果,還沒等她發問,趙閏土就主動提到了奶奶。
趙桂枝滿臉緊張的看著他:“奶、奶她還好嗎?她也在這邊嗎?”
這邊這兩個字,被她說的又重又清楚,想來趙閏土是肯定聽得懂的。
趙閏土果斷的搖頭:“沒來這邊呢。”
雖然這個結果也在預料之中,但趙桂枝還是難掩失望的神情,結果旁邊的二郎卻是誤會了,安慰道:“就算老人家沒來縣城,回頭大不了我陪你去找她。”
“……也是哦。”趙桂枝強顏歡笑。
其實,趙桂枝還想問問堂哥知不知道沉船事件的始末,可礙於二郎在場,她還是忍住了。再一個,這會兒已經很晚了,外頭的天色早就黑了,他們明個兒一早還要出去尋房舍,就算心裡有再多的焦急,趙桂枝還是先跟著二郎回房休息了。
至於樓下的那兩人,一合計,決定來個同塌而眠。
一方麵是陳屠夫舍不得多出房錢,哪怕錢是他爸媽給的也心疼呢!另一方麵,自然是抓緊時間對口供和台詞,畢竟他們先前編排了不少東西,像趙桂枝的小舅劉童生,如今名義上就是她的表叔。
表叔啊,她爹的表弟啊!
那不得跟趙閏土這個堂哥,好生溝通一番。
徹底溝通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兩人都是頂著熊貓眼出現的,但好在結局還是很不錯的,台詞已經對好,甚至趙閏土連夜現編了個劇本,比他們原來編排的要合理很多。
至於房舍,趙閏土主動表示,可以讓出自家的小院,免費提供給堂妹和堂妹夫。當然,陳屠夫要住就得收取一定的租金了。
陳屠夫:……
“我太謝謝你了!我等下要先去一趟縣衙門,那邊興許會給我提供房舍的。如果不提供,我再去找你。”
趙閏土愣了一下,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人居然從政了?
“嘿,陳哥啊,我跟你一見如故,不如咱們來拜個把子吧?”趙閏土原本隻知道他是個學霸高材生,再就是念了法醫這個隻要人聽過就絕對忘不了的專業。旁的就沒了,非要說的話,那就是大家都是萬年單身狗。
陳屠夫的臉上露出了“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的表情,但他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隻一條:“我比你大了兩歲,我得是哥!”
“成啊!隻要你彆老想著當我爹,當哥還是可以的。”
於是,趁著早飯的工夫,倆人還拿了稀粥乾碗,拿油條當了香燭,歃血為盟。
這畫麵著實太美,趙桂枝表示沒臉看。
倒是二郎衝著她笑得一臉溫柔,用隻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你哥跟你的性子好像!”
趙桂枝:……
聽出了,你在罵我。
陳屠夫的性子還是很沉穩的,尤其他還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沒人會覺得他不靠譜的。倒是石二苟,是出了名的離譜,離譜到小舅和小舅媽,一頓認為他們堂兄弟抱錯了。
年歲相差了三歲半,這要是能抱錯,也是蠻神奇的。
考慮到二郎並不知道陳屠夫和石二苟的真實身份,他嘴裡的“你哥”也就隻能是趙閏土了。
趙桂枝長歎一口氣,一點兒也不想承認自己跟這個混蛋相像。
好不容易等兩人結拜好了,就由趙閏土先把他們帶過去住所認下門,隨後再讓車夫帶著行李過去。
說真的,趙閏土住的地方比趙桂枝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不光是獨門獨院的青磚瓦房,居然還是二層樓。
不過,縣城裡像這種民居還是挺多的,趙閏土住的還是個二進院子,他把後頭一進讓給了趙桂枝夫妻倆,前頭一進則是自己住,還給陳屠夫留了一間屋。
陳屠夫沒停留多久,他還要去縣衙門報道。
隻是在臨告彆前,他瞅準了機會,背著二郎跟趙桂枝打了個暗號,壓低聲音告訴她:“你去跟他聊下關於你奶奶的消息,會有意外驚喜噢~如果你想要打死他,記得等我回來,我幫你!”
趙桂枝還想追問,但陳屠夫很快就跑了,她隻能用充滿寒意的眼刀子猛甩趙閏土。
已經跑出來的陳屠夫露出了奸佞的笑容。
陳屠夫啊,昨個兒聽趙閏土提及他奶時,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請問,正常來說,一個孫子會不會在提到奶奶出事時,用那種特彆無所謂的語氣,說出甚至帶著點兒搞笑意味的話來?
回憶一下,趙閏土是怎麼說關於他奶的事兒。
——她接了個電話,然後就嘎嘣一下,厥過去了。
光這麼說還不算,當時他還現場表演了一番,兩眼一翻脖子一歪,要說形象有多形象。哪怕這人是個表演型人格,那也太離譜了。
於是,等晚間他倆促膝長談時,陳屠夫舊話重提,聊了起來,並且直截了當的問他,為什麼奶奶出事了他還這麼輕鬆,甚至當時老人家是在他的車上,他本人都沒了,那奶奶呢?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