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同樣後悔不已的人還有趙桂枝的小舅媽,也就是尤桂花女士。
對於劉童生臨陣脫逃跑去考科舉一事,她感到非常憤怒,當場咆哮:“為什麼不讓女人考科舉?”
因為太過於憤怒,她是直接當著其他人的麵吼出聲的,當時在場的人中,除了尤菜花、趙桂枝、虞三娘這仨自己人之外,還有江幼娘、盛錦娘,以及三郎和黃氏這對夫妻倆。
幼娘和錦娘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對呀,為什麼科舉隻能讓男子考呢?黃氏則是個慢吞吞的性子,有耐心但確實沒什麼反抗之心,屬於典型的古代傳統女子。
但三郎就不同了,他可是被趙桂枝認證為人笨最更笨天生討打的倒黴蛋。聽到尤桂花的話,他當下哈哈大笑。
“女子考科舉哈哈哈哈……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女子怎麼能考科舉呢?從來也沒有的事兒呢!就算朝廷讓女子考好了,那連字都不認識,連筆都拿不住,咋考呢?哈哈哈哈哈!”
趙桂枝和尤菜花齊齊的後退了好幾步,看她倆的模樣,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虞三娘倒是好一點,畢竟她是妹子,當妹子的不可能會怕嫂子的,尤其她這個二嫂在上輩子忙於教研工作,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麵。偶爾碰麵了也是給她買買買,外加叮囑她幫著管一下二狗子,還說什麼該罵就罵、該打就打,熊孩子嘛,不打不成器!
因此,虞三娘是一點兒也不懼尤桂花,她隻摟著懷裡的二師兄,又瞅了眼在小推車裡睡得傻乎乎的嫦娥,感覺一切都沒問題了,她淡定的準備看好戲。
按理說,幼娘也是不知情的,但她比起盛錦娘和黃氏,明顯要更了解趙桂枝。
眼見趙桂枝“嗖嗖”的往後退,她猛的就覺得這一幕相當得熟悉,就仿佛每次她娘發飆之前,她二嫂都會提前感知並且及時跑路,還管這玩意兒叫做戰略性撤退。
莫非……
幼娘忙拽著好姐妹盛錦娘跑路。
跟留下來看戲的虞三娘不同,幼娘是真的跑了,一手拽起盛錦娘就往外跑去,空著的手還拉了一把黃氏:“走啊!事兒還沒做完呢,我們趕緊走啊!”
黃氏多好的性子呢,她從來學不會拒絕彆人,要不然也不至於在趙桂枝陪著江五叔回老家的短短時日裡,就被尤菜花忽悠當了插畫助手。總之,她雖有些不太理解,但還是聽話的跟著幼娘走了。
也沒走多遠,無非就是廳堂去了隔壁她們用的小書房。
哪怕這仨跑路了,三郎還是沒意識到自己招惹了多大的麻煩。
尤桂花瞬間拉著臉看過來,那表情那眼神,用後世的描述來說,那就是典型的教導主任臉。
還是被惹毛了黑化了的教導主任。
三郎多沒見識的人呢,他當時就被震住了,大笑聲也戛然而止,還下意識的拿眼去瞧趙桂枝,試圖讓他二嫂來救他。
趙桂枝:……
夢裡什麼都有。
“你覺得女人不識字,連筆都不會拿,對吧?你覺得男人天生比女人強,對吧?”
尤桂花目光深沉的看著眼前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對付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她實在是太有經驗了,畢竟在前世,她大半輩子都在高校裡度過,麵對的全是這個年紀的年輕人。
三郎張口結舌的看著她,有心想要辯解什麼,但都到這會兒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咱也不興那套以大欺小,你不是讀書人嗎?那行,咱們就來比比念書的本事。”
尤桂花瞄了一圈,抱孩子的小姑子首先排除,那剩下的就是倒黴外甥女和自家兒媳婦了。
不等她開口,趙桂枝和尤菜花就搶著舉手表決心。
“需要啥?我來我來!”
“要不要裁判呢?咱們找個人當裁判吧,我看二郎和我婆婆就可以。”
找自家人怕三郎認為拉偏架,找江家人就不會這樣了。況且,趙桂枝再清楚不過了,二郎和江母可公正了。
就這樣,原本正在跟趙爸和劉童生探討學習計劃的江二郎,被趙桂枝拽到了這邊。至於江母,她本來就經常溜達來溜達去的,都沒特地喚她,她就跟江奶奶一起,晃晃悠悠的過來了。
於是,裁判變成了三個人。
趙桂枝麻溜兒的搬了兩把太師椅過來,就放在廊下,讓江母和江奶奶坐上去,中間還擱了個小幾,放茶盞和瓜子碟。
尤菜花也沒閒著,她跑去趙閏土的書房裡,特彆有心機的挑了本詩經,又摸了一本唐詩選集。
這個世界的曆史是從五代十國開始變化的,但在此之前,跟她們上輩子的走向是完全一樣的。因此,無論是詩經還是唐詩,都是原本的模樣。
抱著書出來後,尤菜花就塞給了江二郎:“我挑書,你來挑具體的考,這樣咱倆都不偏幫兄弟姐妹。”
二郎哭笑不得的接過書,乍一聽尤菜花這話,好像是挺公平的,但問題在於三郎的學習情況,在場之中再沒有人比二郎這個當哥哥的更清楚了。所以,請問哪來的公平可言?
好在,二郎是很有正義感的人,正因為他相當清楚三郎的水平,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就專門挑三郎不會的考。
啊這……
感天動地兄弟情。
趙桂枝拽了拽二郎的衣角,小聲的道:“我覺得不能直接抽考,搞不好他倆都背不出來。咱們這麼乾吧,比如說考唐詩,你先念一遍給大家聽,然後要求他們背誦下來。”
二郎略一思索,點了點頭:“也行。”
他當然不知道趙桂枝是有私心的,主要是很多唐詩吧,趙桂枝其實也會的,但你一下子出一個題目,那誰知道呢?但如果先聽一遍,那就能喚醒遠古的記憶,瞬間就能想起來了。
還有一點是二郎所不知道的。
那就是趙桂枝她小舅媽啊,那可是八十年代省裡的文科狀元,比她小舅還要牛!在那個完全沒有培訓班,甚至連額外的教輔書都沒有的年代裡,能學好真的隻能靠自己,更何況她小舅媽還是農村人。
一個農村女孩子,若是沒有絕佳的天賦和破釜沉舟般的決心,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個年代出頭的。
反管三郎……
就這樣唄,還能咋地。
趙桂枝覺得,她小舅媽穩了!
當然,還有一個補丁就是,尤桂花是從未念過書的人設。尤家姐妹可是他們一行人中,混得最慘的那個,哪怕尤桂花嫁給劉童生有段日子了,那也不好解釋她為啥突然就才華橫溢了。
先由二郎念一遍,再背誦的話,就可以解釋為過目不忘之進階版,過耳不忘。
就這樣,在三郎還沒完全進入狀態時,二郎就宣布比賽開始。
“等等!二哥,你急啥呢,我還沒明白咋回事兒……咋比呢?”三郎頓時慌了神。
“我當然會說的。”二郎不滿的看了蠢弟弟一眼,示意他閉嘴。
三郎滿臉的忐忑不安,把學渣怕考試這個特性展示得淋漓儘致。
很快,二郎宣布了他臨時琢磨出來的比賽規則。他決定先考唐詩,再考詩經,規則都是由他先念一首,再讓兩人搶答背誦。
聽他這麼一說,三郎麵上的忐忑就被興奮所替代,他還衝著二郎擠眉弄眼,示意他二哥挑他會的考。
二郎回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很快,二郎就選了一首他記憶裡,村學和鎮學都沒教的唐詩,以較為緩慢的語速念了一遍。
三郎頓時傻眼了。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旁的劉桂花就劈裡啪啦的,以二倍速的語速把剛才的唐詩背誦了一遍,當然肯定是完全正確的。
於是,三郎看起來更傻了。
連二郎都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扭頭看了一眼他娘:“娘,你記一下,桂枝表嬸贏了一場。”
江母點頭表示記下了。
很快,第二場就開始了,然後是第三場、第四場。
作為裁判的江母還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她把小幾上的兩碟瓜子都倒在了桌上,然後往空碟子裡丟瓜子。靠近江奶奶的那邊代表的是三郎,靠近她手邊的是尤桂花。
隻這般,江母手邊的碟子裡瓜子越來越多,而江奶奶手邊仍然還是空碟子。
江奶奶很氣憤,她瞅了瞅自己這邊的,又看了看江母手邊的,忿忿不平的嗑著瓜子,還故意把嗑完了的瓜子殼攢在手裡,攢了幾個之後,就往三郎身上臉上丟。
三郎:……
“二哥!她乾擾我考試!”
雖然沒人乾擾他也背不出來,但被人往臉上丟瓜子也太慘了,尤其他奶啊,丟過來的瓜子還沾著口水!
二郎扭頭看了他奶一眼,江奶奶慫慫的往太師椅上一縮:“不丟了。”
行吧,知錯能改就是好奶奶,二郎也不打算說啥,更管不了江奶奶事後報複。
等連著考了二十首唐詩,二郎無奈的拿過詩經:“我換詩經考吧。”
“那你還不如繼續考唐詩呢!詩經啊,我早就忘了……我就記得一首《關雎》了。”三郎差點兒沒哭崩了,他真的不擅長背誦,關鍵是他已經放棄學業好久了,就算以前會的東西,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
二郎一臉冷漠的看著自家蠢弟弟。
這時候,趙桂枝過來瞎摻合了:“我來我來!二郎你以前不是教過我的那首《賣炭翁》嗎?那個好,特彆朗朗上口,我一下子就背出來了。”
當下,也不等二郎反對,趙桂枝張嘴就來。
“賣炭翁,白居易。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麵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
多難得呢!
這首《賣炭翁》放在趙桂枝身上,那就是九年製義務教育的縮影,代表著她真沒白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