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雲昭是被冷醒的。
晨光微熹,從潔白柔軟的雲端透出些許,落在彌漫著白霧的山間。
姬雲昭棲身的枝椏上凝著一層薄薄的水霧,露珠從葉子上滑落,恰好滴在他腦袋上。
初春時節,溫度本就沒有完全回暖,尤其是山裡,到處都涼颼颼的,頭頂的絨毛被打濕,黏噠噠地擠成一團,姬雲昭一個激靈,那點可憐的睡意頓時消散得一乾二淨。
“阿統,真的不能給我整個鳥窩嗎?好冷啊……”
一隻像是被黑霧包裹著的小毛球從重重綠蔭之間鑽出,繞著樹枝上蹲著的紅白相間的小鳥飛了幾圈。
“不行哦宿主,”係統落在他身邊,很人性化地歎了口氣,“在見到男主之前,我什麼都沒辦法給你提供——沒權限也沒電啊!”
圓滾滾的小鳥頓時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吧唧蔫了下來。
這是姬雲昭被主神連人帶係統打包扔進這篇龍傲天升級流修真爽文裡,穿成一隻鳥,被迫風餐露宿的第三天。
說起來,他還覺得挺冤的,主神好端端的搞什麼員工考核,也不提前通知一下。不講武德搞突襲的人事部閃現又消失,一個不合格的戳蓋下來,他連人都不是了。
非自願加班,還穿成了男主未來的鳥——正經鳥,一隻幼崽時期長得很像北長尾山雀的修真界不知名物種。
按照書中劇情,他這隻家養鳥,以後就負責跟著男主吃香的喝辣的,有事沒事裝裝可愛賣賣萌,著墨很少,不然也不會連品種都沒有交代過,非常適合他這個在夢裡都在擺爛的鹹魚,隻是……
他被主神扔進來的時間點不對,提前了許多。
提前到了,男主晏浮琅被前期的小反派扔到懸崖底下等死的那年。
躺平是躺不了了,鹹魚也沒法兒鹹了,被丟進這本書的時候,係統還在熬夜打遊戲,電量隻剩3%,很多權限都打不開。
如今,他不僅沒辦法跟著男主混吃等死,還得好好琢磨下要怎麼在崖底活下去。
“男主到底什麼時候掉下來啊?”姬雲昭有些頭疼,“前天沒掉,昨天沒掉,今天應該掉了吧?!”
這破地方冷死了,要是再見不到男主,他就,就——
就怎麼樣他還沒來得及想好,眼前忽然閃過一抹黑影。
“嘩啦!”
“砰!”
兩聲巨響接連傳來,驚起鳥雀無數。
灰黑色的人影從懸崖上掉了下來,在他眼前一晃而過,把濡濕的草地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坑。
係統:“!”
係統差點卡機,飛過去一看,磕磕巴巴道:“男、男主?!”
姬雲昭:“……啊?”
細小的鳥爪沒能抓住樹枝,姬雲昭震驚之餘,腳下打滑,呲溜摔了下去,啪嘰砸到了晏浮琅胸口。
什麼情況,怎麼他隨便催催,男主就真掉下來了?
他這回穿書難道還覺醒了言靈技能?
…
懸崖之下,某處山洞中。
姬雲昭蹲在堆成小山的枯枝落葉前,嘗試生火。
男主被小反派扔到懸崖底下,是文中前期一個比較重要的劇情點。隨著劇情的解鎖,係統的權限也開放了一些。
在做了三天的野鳥之後,姬雲昭終於拿回了自己的身體。
至於彆的雞零狗碎有用沒用的權限,他暫時不是很在意。
他穿了身很符合修真界的白衣,袖擺上沾了不少烏七八糟的草屑,白皙修長的手指也被灰塵和泥土染成了另一種顏色。
本來姬雲昭是不想攬這麻煩事救男主的,但係統說主神臨時通知,原本在崖底隱居的修真界大佬不知為何不見了蹤影,暫時沒辦法及時趕回來撿男主。
“而且,宿主你有沒有覺得,男主好像有點涼了。”係統當時這麼對他說道,“死是死不了,但萬一留下後遺症怎麼辦。”
係統憂心忡忡,說的姬雲昭也有點擔心了——擔心會影響到他未來美好的、混吃等死的退休生活,便做了回好人。
“阿統,開下我的空間唄,我記得裡麵還有上上上次任務留下來的打火機木炭什麼的,還有醫療箱,這也是急需的。”
姬雲昭用還算乾淨的手背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拿了根樹枝撥弄枯葉堆,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堆玩意兒燃不起來啊!”
在彌漫著濃霧的山間,還正值春日,到處都濕漉漉的,像南方的回南天,撿回來的葉子樹枝水分太多,debuff疊滿,就算拿係統的頭去搓都搓不出火星子。
“宿主,抱歉,權限不足。”
係統也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一隻長著翅膀、渾身湧動著濃霧的小黑貓。
漆黑的貓尾巴一晃,係統給姬雲昭彈了個“QAQ”的表情包。
“咱們的任務進度隻夠解鎖這些捏……主神還特意說了,不讓你開空間作弊。”
姬雲昭:“……狗比主神,算祂狠。”
晏浮琅半倚在姬雲昭身旁粗糙的石壁上,垂著腦袋,年輕俊秀的臉蛋上有幾道樹枝剮蹭出來的傷痕。
不深,再過會兒,估計都能愈合了。
但從姬雲昭撿到他,和係統一起把他拖到山洞裡,一直到現在,他都不曾醒來過。
若不是纖長的眼睫偶爾會顫動一下,胸口還有隱約的起伏,加上書中世界定律,主角絕對不會死,姬雲昭都擔心他會不會就這樣涼了。
少年的身體很冷,被清晨山間的霧氣從頭到腳地這麼一裹,說濕不濕,說乾也不算完全乾,渾身摸起來都潮乎乎的,急需用火烤烤,暖一下。
姬雲昭再努力了一會兒,火還是生不起來。
他看了眼快要涼得跟屍體一樣的晏浮琅,思忖片刻,從地上撿了塊鋒利的碎石片。
毫不猶豫地抵在了少年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