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鄭稻將這一行所見告知父母,老三鄭稷生性活潑,在一旁對弟弟妹妹們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在山中的見聞。
“那些野猴兒,一個個像人似的,雙腿盤坐,在神仙麵前聽講呢!”鄭稷學著猴子們的模樣,說道,“神仙見我們來了,就讓那些野猴兒們走了。”
“猴子們站起來向神仙行禮,”鄭稷邊說邊學猴子行禮,“就像學堂裡的學生們向先生行禮一樣!”
這邊鄭稷才講到上山,那邊鄭稻已經簡潔利落地講到了下山:
“……神仙見天色晚了,顧念我們下山不易,就用雲霞將我們送下山了。”
鄭糧拿過裝酒的竹筒,小心翼翼地打開塞子,嗅了一嗅:“這就是神仙賜下的酒?”
一旁的周杏隻覺一股柔和醇厚的酒香撲麵而來,帶著清新的花果香氣,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既然是神仙說的,就分了吧。”周杏道,“去拿碗來,把其他人都叫過來。”
她一轉頭,卻見老二鄭黍正蹲在院子裡,拿著幾根草繩不知在比劃什麼。
“銅黍,你乾什麼呢?來分酒!”周杏問道。
鄭黍應了一聲:“娘,我在記尺寸。我瞧神仙廊下的欄杆都朽了,就想給修一修。”
周杏想了想,她這二兒子是個悶葫蘆,一手木工卻是好的,話少就不容易說錯話,能和神仙更親近也是好的,隻是最近一直沒下雨,他們這兒雖不缺水,卻需每日擔水澆地,田裡缺不了人手。
故而周杏便道:“行,等這陣農忙過去的,你再上山問問神仙。”
碗拿來後,周杏把竹筒裡的酒液倒出來,儘量給每個人都分得差不多。
酒並不多,隻有一小筒,鄭家人口又多。這酒分完後,一人也隻有一小口。
銅豆好奇地瞅了瞅小碗裡琥珀色的酒液,十分豪爽道:“我先喝了!”
說罷,捧起碗來,將她的小碗底兒一口悶了。那架勢,頗得那些經常聚在酒館裡的江湖好漢們真傳。
結果碗剛擱回桌上,銅豆就開始打轉:“好喝呀……呀……困了……”
銅豆東倒西歪地睜不開眼,伸手向她娘要抱抱。
周杏讓她笑得
不行,把銅豆抱到床上,對其他人說道:“這酒看起來後勁兒不小,你們回房後再喝吧。”
竹筒中的靈酒雖少,卻被酒石泡過,酒石是山中猴兒們不知積攢了幾千年的精華,其性溫潤,就算對於修行者來說,也是難得的助益,更何況是凡人。
雖然隻是一人分了一小口,但這一夜,鄭家人都睡得分外香甜。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幾個年輕力壯的孩子感覺還不算明顯,但鄭糧和周杏隻覺身體一片輕鬆,多年積累的暗傷舊疾,似乎一夜之間全好了!連開始昏花的視力,也變得清晰了不少。
周杏愣了半晌,推醒旁邊的鄭糧:“醒醒!”
鄭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怎麼了?”
“你下地走走看!”周杏把他拽下地。
鄭糧有腿疾,是年輕的時候服勞役,修河堤在水裡給凍壞的,表麵上看著沒病沒傷,但經常會疼,一到陰雨天,更是鑽心的疼。
鄭糧被周杏拿毛巾搓了把臉,清醒些後,迷迷糊糊地下地走了兩步,茫然地看著周杏:“怎麼了?”
“你腿還疼不?”
鄭糧愣住了,接著臉上就生出了難以置信地喜色。
周杏見他這樣,緊張的麵孔漸漸鬆弛下來,半晌後,長長出了一口氣:“神仙慈悲!”
……
山上,昨夜。鄭家三兄弟送來的磚瓦堆在地麵上。
這些磚瓦雖都是鄭稻挑來最好的,但也遠比不上李宅曾經所用。
漓池看著一旁的後李,問道:“這些粗物,道友可也用得?”
後李揮手,地麵上的磚瓦自動飛落到宅院有所缺損的地方,將破碎的磚瓦替換下來:“後李並不貪求執念,這些亦是好磚好瓦,自然用得。”
漓池又問:“凡人學問中有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毀傷。’道友以次替好,心中可有缺憾?”
後李沉吟片刻,答道:“李府因李氏而建,李氏將之作為傳世基業,愛護非常,我自感念。但今日後李已並非昨日宅靈,李府為我軀體,我自然也做得了主。上神不必再以此考較於我。”
“況且,舊磚舊瓦材料雖好,卻早已破損,新磚新瓦雖品質稍次,卻完整可用,以可用替換破損,算不得以次替好,我心中並
無缺憾。”
漓池卻不依不饒:“修道者以身軀為根基,修行路上雖毅力堅忍,卻同樣愛惜身軀,唯恐毀傷身軀,損害道基。道友今日將就,不怕日後修行有差嗎?”
小鼠仍伏在後李膝上,焦急萬分,後李對它有收留之恩,漓池上神同樣有助它修行之恩。可現在兩人卻好像生出了矛盾,小鼠不明白為何一向溫和的漓池上神今日如此咄咄逼人,急得直搓爪子,拚命想在《千字文》裡有哪些可以用來勸解的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