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教……”他聽見大玄低低念道,譏嘲地哼笑了一聲。
食夢貘抓住了這個詞,他從未聽過玄清教這個名字,可他也猜到了這個詞含義。
“這蠱陣是他們手段嗎?!”他淒厲問道。
大玄沒有說話,一雙幽深目看著他,食夢貘看著那九幽深淵似眼,忽然就明白了那不由自己控製淚從何而來。
這個世界有所缺。
因果可斷,命數可亂。
種善因者不得善果,種惡因者不受惡報。磨牙吮血坐高堂,冤哀泣血無人報。
他與玄清教之間因果線早已被對方強行斬斷,他此生本也該再無複仇機會,甚至連對方名都得不到!
他們活在一個,善惡無彆,混沌不分世界!
“祭拜我,我便替你達成所願。”大玄看著怨戾哀戚食夢貘,那雙九幽深淵似眼,竟似乎透出些哀憫來。
食夢貘泣著淚,嘶嚎淒煞:“我已什麼都沒有了,你想要什麼就拿去吧!我要玄清教毀滅,我要不受報人消亡,我要那些強斷因果強亂命數存在,通通死絕!”
“好。”
神明允諾,因果凝聚。大玄抬起手,執一支瑩白如骨筆,筆頭根根細毫,凝做寒煞鋒。
“那便……從你開始吧。”
食夢貘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筆鋒就沒入了他心臟。他下意識垂頭,隻覺有什麼東西被這支筆汲走了。那是他一身鮮血與怨恨。他重新抬起頭,這個動作已經開始令他感到吃力。
他快要死了,食夢貘意識到。可並不太疼,他反而感到了輕鬆。
一道道夢境異獸虛影從他心臟中散出,蜃、魘、宛奇……還有織夢蛛。
他們看著食夢貘,又看著神明,那祭是他們,那怨是他們,那所求亦是他們。
食夢貘氣息與身形開始消散,他已不在意自己是否還能活下去,他隻是睜大了眼睛看著神明,逐漸虛幻目中泣著虛幻血。
“我已應你。”大玄幽寒目看著他,卻又好像看到了更多,看到了過去、現在許許多多個同他一樣生靈,以及未來許許多多個將要成為他生靈。
這雙目淩厲幽冷,可漆黑瞳深處,一片孤絕哀憫。
食夢貘定了心,轉頭望了望織夢蛛虛影,同他們一起消散,沒入筆鋒。
大玄垂眸,瞧著地麵上人們。
他們仰頭看著天空,那光輝太過浩瀚,以至於無人看得見,掩在光輝之下龐大暗影。
大玄收回目光,嘴角仍啜著譏誚蒼茫笑。有些東西還不該現在顯露,他按了按左眼下方,將這部分記憶一一封印。
……
食夢貘夢陣破碎了,被控製人們恢複了。神明未留下一語,那蒼茫浩瀚夢便悄然消散,將夢中人們神智放歸現實。
赤真子從夢中醒來,睜眼隻見地神對他拜謝:“道友救我水固鎮中性命無數……”
赤真子忙扶住地神:“並非我救人。”
他將夢中之事一一道出:“……後來,那位神明破了夢陣,收走了食夢貘,便消失不見。”
“救人是那位神明,我此番行事衝動,險些害了他人性命,這是我過錯。”
赤真子坦言完畢,又道:“道友此番地氣損耗過甚,正需休養,若有需要我做,但請直言。”
“那就謝過道友了。”地神也不與他客氣。
水固鎮中遭逢此劫,需要處理事多得很。受傷人需要救治、彷徨人心需要安定,除此之外,還有人們在食夢貘刻意塑造幻夢中所受到影響。
這妖孽性情極端癲狂,認為世人皆有取死之道。
可對於並不修行普通人來說,論跡不論心就足以,若要論心,則世上無好人。哪怕是當世受人欽敬大儒,又有哪個敢說自己心中從未產生過一絲半毫惡念呢?
大多數凡人心性不足,雖有惡念,但也自知需要節製,此念沒有成長機會,便也不會使人惹出事端。
可如今食夢貘卻將人們心底最陰晦心思翻了出來,眼下雖有地氣調和相鎮,卻不是個長久辦法。若不加以處理,這水固鎮中未來還不知要平添多少事端。
人心沒有常性,多變且難以引導。食夢貘將惡念翻出容易,地神卻為此愁禿了頭。最後也隻想出個不是辦法辦法:將人們被食夢貘刻意塑造幻夢記憶封起,使之逐漸淡化消失。
雲家供奉藥神娘娘望月因此忙了個團團轉,哪怕地神又請其他對夢境神術更擅長神明與神道修行相助,也隻是杯水車薪。
說起來,這種消除夢境影響事情,還是天生便具有食夢神通食夢貘更為擅長。不過,這種天生異獸並不好找,他們現在唯一知道線索食夢貘,就是剛剛被夢中神明收去那隻。
赤真子與地神也一直在尋找那位神明,一方麵是為了道謝,另一方麵,也是為了了解那隻食夢貘去向。他吞了台吳縣半縣之人,幕後其他黑手至今尚未查明,食夢貘是個重要線索。
但現在,也唯有淮水神君對那位神明略知曉一點,可淮水神君對那位神明了解,也隻是寥寥見過兩麵而已。
水固鎮中,地神與赤真子正在百忙之中為尋找漓池發愁,李府之內,才從夢境中醒來漓池同樣苦惱萬分。
他這次入夢記憶,好像有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