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芹手指拂過空中靈機,風驟緊,從樹後迫出一個黑影。
這身影從樹後狼狽翻滾出來,他有雙手雙足、頭身俱全,看著像個人,卻渾身漆黑、粗糙生瘤,瞧著嚇人得很。
“你在那乾什麼?!”丁芹喝道。
黑影撲通一下跪倒,驚慌失措地祈求道:“我隻是好奇來看看,什麼都沒做啊!”
“你是什麼妖物?為什麼要盯著我們?”
“我叫木頭,是一截木頭成精,這裡少有人來,我聽到動靜,就好奇過來看看,並沒想做什麼。”黑影小心翼翼地團著身子,似乎是知道自己生得醜陋,也不敢抬頭,生怕招致厭惡,被一劍斬了。
丁芹細細看去,木頭身上粗糙生瘤的地方,的確像是樹皮與樹瘤。可他到底有沒有說謊,丁芹卻無法確定。
丁芹沒有經驗,不知該怎麼問下去,謹言翅膀一扇,飛到近前,喝問道:“你這家夥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妖!說!你尾隨我們多久了?為什麼要給我們下毒?”
木頭拚命解釋:“我沒害人!也沒下毒!我就是好奇來看看的!那毒是山裡自帶的啊!”
“抬起頭來!”謹言喝道。
木頭畏畏縮縮地抬起頭。
嗬!這也太醜了!
謹言生生被他嚇得一抖。那張烏漆嘛黑的臉上疙裡疙瘩的,生著大小不一的瘤子,五官也不協調,隻勉強能看出眼睛鼻子嘴巴來。
木頭於是又低下頭。
謹言盯了他半晌,悄悄對丁芹道:“我覺得他應該沒說謊,咱再往下問問?”
丁芹點頭,謹言於是又問道:“你說那毒是山中自帶的,怎麼回事?”
木頭生怕他們誤會,飛快地解釋道:“這山體裡麵有一處大空洞,空洞中是一處大水澤,水澤中積有毒氣淤泥,生出許多毒瘴。天寒的時候還沒事,天氣一旦變暖,洞中毒瘴就滋長勃發,緩緩向山體外釋出。滲出來的毒氣微弱不易覺察,但長久待在山裡,難免受到侵害。這是此地天生的緣故,不是我乾的呀!”
謹言卻不信:“我們進來這座山裡不過半日,已經穿過了大半個山林。那毒洞能有多大?難道能掏空整座山嗎?那毒又得有多厲害,才能透過層層岩石泥土之後,以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讓我們都中了毒?毒性這麼凶猛,又怎麼會滿山青翠不見枯敗?”
木頭急道:“那毒沼的確存在!我可以帶你們去看!附近的居民也知道,他們從來不來這裡。毒潭歲月太久,山裡植物早就適應了這些毒,雖然能夠化解毒素,但這些植物的根莖葉果無不親毒,你們想是吃了山中的果子,所以才會這麼快就被侵蝕的!”
木頭聲線沉悶,此時卻顯出幾分尖銳。看來已經是又急又怕到了極點。
丁芹運轉靈目,垂頭看向腳下。細觀之下,她才發現,山中靈機的確有些怪異。
萬物靈機自有其特征,風的靈機輕盈靈動,地的靈機厚重穩固,丁芹看此山大地的靈機時,卻感到它們隱約有些虛浮的感覺。丁芹再細細往往深處看去,又模糊的看到大地深處隱藏有些怪異的氣息,她看不太清楚,卻隻覺得隱晦不詳。
謹言還想繼續迫問木頭,卻被丁芹拉住了。
她對謹言微微搖頭,轉頭對木頭說道:“我相信你的話,請起來吧。”
木頭畏畏縮縮地抬頭瞧她臉色,似乎在小心觀察她是不是真心的,確定之後才從地上爬起來。
“我們初來此地,誤解了你,實在抱歉。我們要離開了,也請你不要再跟著我們。”丁芹的語氣很和緩,但她雖然如此說,卻並沒有全然相信木頭的話。
她在地下看到的怪異隻能作為一部分的佐證,並不能全部證實木頭的話。不過,無論木頭所說是真是假,他們都隻是路過此地,儘快安穩離去就是了,也用不著追根究底。
木頭聞言卻像是受到了什麼觸動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窺著丁芹,略一咬牙,道:“那毒……不是那麼好解的。我有辦法徹底解決它,如果你們願意信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又不由自主地後縮佝僂起來,就好像如果他的聲音再低一些、身形再小一點,就可以不被彆人注意到似的。
丁芹猶豫了一下,手中神力小心探入文千字體內。她沒有查出什麼問題,可她以靈目觀文千字和謹言時,又確實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常感。
“那毒為什麼不好解?你的辦法又是什麼?”丁芹問道。
“若隻是被侵蝕中了毒,那並不嚴重,過一陣有可能就會自愈,但若是吃了山中的東西,再被侵蝕中毒的話,因為山中果實親近此毒,那毒便會沁入骨髓,與身體融為一體,難以拔除。”木頭低聲解釋道,“我的住處有一老藤,能夠賦予他人與山中生靈同樣的化毒能力。”
丁芹略有疑慮,與文千字、謹言商量過後,還是決定跟著木頭去看一看。一來他們倆的身體真的出了些問題,二來木頭看起來並不強,氣息也不似濁妖那般暴戾染血。
木頭的住處並不遠,他們沒走多久就到了。
那是一處建在山壁下的小草屋,前有綠草茵茵,後有高樹遮陰,石壁攀有老藤,青翠可愛。
木頭摘下一片寬大的葉子卷做葉杯,從老藤上割出汁液,在裡麵接了一小杯:“藤汁在離開藤身後,隻能維持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