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尋到了,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白鴻雙翼舒展,一縱而起,不待後李回應,丟下一句“我去尋她。”被風托著,往大青山首去了。
那是天神之間的博弈啊。
……
“他以契牽走了幽冥中的眾生。”炎君道。這個眾生指得是本不該出現在幽冥當中的眾生,那些本當投往下一世輪回的魂魄又都被黃泉河水帶走了。
“這天地間……九成九的眾生都曾與他立過契。”
在長陽建立地府的過程中,玄清教的名廣傳於世間。那時候的玄清教有教無類,不分人鬼妖靈,就連神智未開渾渾噩噩的蟲蠹都算在其內。此生靈智未開,來世說不得就掙脫了肉身困縛,得以擁有神智。就算常年輪轉於神智受困的生靈軀殼之內,在死後的短暫時間內,魂魄脫離了心竅蒙蔽的肉身,也可以反現神智。
凡因果有亂、心有祈願、念誦過長陽的名,那就與神明立下了契。
隻是曾經長陽以慈悲之心行事,從未要求過眾生的供奉。現在大玄來索取他的祭品,眾生又怎能拒絕呢?
“他無法以契掌控所有眾生。”太陰說道。
與長陽結契的,有三種所求。那些求因果公正的,世間因果仍亂,地府雖成卻毀;那些求世界寂滅的,天地此時仍在。
這二者都有回旋的餘地。
但,那些求神明消亡的,長陽已真正死過一次。
這一類眾生違逆不了他的契。
大玄之契雖無法掌控所有眾生,卻有了另一重效果——渾沌再無真靈可奪。
當大玄拾起這過去從未在意過的契,那浮散的約定就凝聚成不可毀斷的聯係。
渾沌能斬斷眾生因果,謀奪真靈,但卻斬不斷眾生與大玄的契,因為那契的另一端,是本質與他不相上下的天神。
這是隻有大玄能夠做的事,因為,天神本不該沾染因果。這樣強行掌控眾生來執行契,勢必牽上因果。當他身為長陽之時,太陰和炎君都不會看他如此胡來。
“渾沌坐不住了。”白帝道。
渾沌的小世界並不完善,他的世界中沒有自己的真靈,現有的真靈都是從此方天地當中奪來的。之前怪異減少、九泉重定就使他失了許多真靈來源,現在大玄以契牽住眾生,幾乎是徹底截斷了他謀奪真靈的可能。
“他說了什麼?”太陰問道。
白帝定於道之缺外,封了渾沌小世界繼續擴張的可能。
“他想勸我們先和他一起隕滅大玄。”白帝說道。
渾沌的勸說還很有理有據。由他來和諸天神相爭,此方天地總歸能夠留存下來。渾沌並不想破壞天地,他隻想讓這片天地實行他的道。可若是與大玄相爭……那是個想寂滅天地的瘋子,他的手段是沒有顧忌的。
與渾沌相爭,總比與大玄相爭要好。
“他不過是因為此時勢弱,想要尋得喘息之機罷了。”太陰淡淡道。
“他確是如此作想的。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作想的。”白帝說道。他問得很平靜,但話語中的意思卻很沉。
大玄能成今日之勢,有一點不可或缺——太陰念情。
若非太陰對長陽念舊,十二萬年前大玄便會隕落;若非太陰將此事瞞儘所有人,大玄今日的籌謀也不會如此輕鬆。
白帝並非要追究對錯,這已經沒有意義了。更何況,此事也難分對錯。
他隻是要一個確定。確定太陰接下來在麵對大玄之時,會不會仍念舊情。
這一念偏差,差得可能就是天地生滅。
“我知道,”太陰緩緩說道,像是在話裡沉定下心,一直沉到幽深寂靜的海底,“這是天地之事,沒有私心可徇。”
無論如何打算,都需要先找到大玄。
大青山首,白鴻很快就找到了丁芹,她還沒有來得及登很高。
可是,她也勸說不動丁芹。
“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白鴻說道。如果丁芹一定要去,那就一起去尋。有她在,總好過丁芹自己。
丁芹卻搖了搖頭:“我隻能自己去。”
“為什麼?”
山風吹拂過白鴻的羽衣,夾雜著一抹白的頭發拂過丁芹的臉。
“因為……”
……
“我會想辦法找到他,收回你們對神使的關注吧。”太陰神念中對諸天神道。
“為何?”水相問道。
白帝同樣在等太陰回答。
風是水相的權柄。她的關注落在白鴻身上與丁芹所在風裡。
定是白帝所掌之道。他的關注落在丁芹的堅定之念上。
……
“上神如果不想被人找到的話,那他絕不會在有旁人的時候讓我找到。”丁芹灰色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前方,“所以我隻能自己去。”
丁芹凡塵力微,她唯一能找到大玄的機會,隻在於大玄的心意。
他或許會願意見與他有神使關聯的丁芹,卻不會樂意其他人順著一起找過去。他不會察覺不到那些跟隨在丁芹身上的目光,所以隻要丁芹身上還有彆人留下的手筆,她就永遠見不到大玄。
水相與白帝落在丁芹與白鴻身上的關注散去了,她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覺察。
白鴻抿緊了嘴唇:“無論你在哪裡,我都一定會找到你。”
這句話,是對若此生身死、沉淪輪回的承諾。現在天地亂象愈演愈烈,丁芹雖有神力護持身軀,卻幾乎無法運使神力,唯有以微力撬動靈機,或可施展些許小術。她要獨行於世,何其艱險?
曾經她有著神明的庇護,現在她所侍奉的神明,還會冒著暴露自己的存在庇護她嗎?
丁芹對她露出一個柔軟的笑,陽光落在灰色的眼睛裡,像一塊溫潤的灰瑪瑙。
就好像陽光一直照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