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從舟拿著薔薇向美露莘微笑著道了謝,抬起頭就看見站在不遠處望著她的那維萊特。
人群在四周路過,熙熙攘攘。
蒲從舟見那維萊特素來冷冽的眸子瞬間怔忡了一下,心輕一跳,幾乎是立刻猜到了那維萊特想做什麼,伸出一隻手,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食指輕輕壓在唇邊,轉身穿過人群——
蒲從舟七拐八拐,一直走到一個沒什麼人的街角,這才回頭,對上跟著來的那維萊特的淡紫色眸子,笑了起來,調侃說:“……在外人麵前你暫時還是彆顯得和我太親密啦,這樣對你‘公正無私的審判官’形象有益,等貴族——”
雪白的長發驟然揚起,紛紛灑灑將蒲從舟包裹,幾乎是瞬間,蒲從舟落進了一個帶著輕柔海風的懷抱。
遠處潮水聲陣陣。
這個擁抱很穩卻很輕柔,像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蒲從舟破天荒沒覺得抵觸反應——也有可能是腹中的那個孩子的緣故——蒲從舟身子猛地一抖,閉上眼落下淚來。
好像來到楓丹後……哭得更頻繁了。
蒲從舟胡思亂想著……但是每次哭泣好像都會有人關心,有人注視。
蒲從舟朦朧間看著那維萊特明顯有些慌亂地找手帕,一邊哭一邊笑了起來,給了那維萊特一拳,手隨手擦了下臉頰上的水漬,懶洋洋地說:“走啦走啦,找個風景好但是沒什麼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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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彩薔薇肆意生長的山崗上,柔燈鈴點綴在泡泡橘樹下。
蒲從舟踮起腳去摘一個泡泡橘,差一點高度——那維萊特很快摘下蒲從舟看中的泡泡橘,溫柔又仔細地放在蒲從舟手中。
泡泡橘太酸了,想也不想蒲從舟都知道這是不能下口的,本來摘下來也隻是想玩玩。蒲從舟拋了兩下泡泡橘,從山崗上眺望著遠方陽光下的海麵,輕聲問:“你很擔心預言——是不是,那維萊特?”
“啊。”那維萊特仔細地思索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麼,輕輕搖搖頭。
蒲從舟撲哧一笑,歪著頭看向那維萊特,手指想去碰他的睫毛,卻又停在那維萊特身前大約十幾厘米的地方,小聲說:“你騙不了我的——你至少不願意楓丹被淹沒。為什麼呢,那維萊特?隻是因為芙卡洛斯那封信?”
“是,也不是。”那維萊特又是輕輕搖頭,靜靜望著蒲從舟,眸光柔和了些,溫和地反問,“你希望預言成真嗎?”
——潮水會淹沒一切。
——所有的楓丹人都會融化在海裡。
蒲從舟沒有回答那維萊特的問題,隻是忽然又覺得心頭一空,輕輕伸出一隻手,扯了一下那維萊特的衣擺。
那維萊特近乎是瞬間明白過來,再次將蒲從舟擁在懷裡,水元素力伴隨著湛藍色的光芒而起,纏繞在兩人的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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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從舟一直覺得自己的情緒失控隻是暫時的,直到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想見到那維萊特。
……嗯,一段時間不見就會很暴躁那種。
蒲從舟覺得她有些裂開了。
之前因為某些原因,蒲從舟對於自己和那維萊特的觸碰沒那麼抵觸了,之後就有點一發不可收拾。
……比如清晨起來要貼貼,午休的時候要個抱抱什麼的。
相應的也是越發嗜睡。
……
蒲從舟這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傍晚了,她爬起來瞧著天邊的紅霞,扭頭一看那維萊特沒在,沉默一會,自己扒來一套衣服,就下樓往那維萊特的辦公室去了。
走進那維萊特辦公室的時候,恰好阿蘭也在。蒲從舟忽略了辦公室內凝重的氣氛,對那維萊特委屈地問:“……你今晚要什麼時候回來啊?”
阿蘭輕咳一聲,破天荒沒有說什麼,頗有點不自然的感覺。
那維萊特神色一僵,才說:“……可能要晚一點。”
又晚一點。
蒲從舟一聲不吭,看著那維萊特桌上厚厚的一疊文件,伸手抱在懷裡,徑直往辦公室外走去。
“……這些文件不能外帶。”阿蘭皺著眉說。
蒲從舟理都沒理他。
蒲從舟走了幾步,恰好看見水神芙寧娜正坐在沫芒宮的大廳吃著小蛋糕,“嘭”的一聲,把文件全部砸在她麵前。
芙寧娜嚇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小蛋糕都掉了,磕磕巴巴地問:“你……你想乾什麼?”
“你是水神,肯定有資格審核這些文件。”蒲從舟理直氣壯地說,“那維萊特太忙了,你來看。”
“我我我……可是我不會……”芙寧娜有些手足無措,眼看著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有點急了。
“菜,就多學。”蒲從舟雙手嘭一聲拍在桌上,誠懇地說,“統治不好,就彆統治。”
“可是以前……以前,那維萊特都沒讓我看這些東西——”芙寧娜慌亂地說。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蒲從舟嚴肅地一攤手,“你要是一直拿以前當現在——朋友,你怎麼不拿出生時比呢?”
“我——”芙寧娜眼見著看熱鬨的人已經圍著裡三層外三層,抽噎了一下,捂著臉勉強笑著,“抱歉啊各位,我水元素充盈了——我先走了,回頭見——”
“哎等等——”注視著芙寧娜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蒲從舟確定看見了她的淚水,喃喃自語說,“……我真該死啊。”
蒲從舟還來不及追上去,就見那維萊特領著阿蘭快步上前。
那維萊特沉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很快就有人把事情的始末和那維萊特說了。
這下不僅是那維萊特,阿蘭也有些欲言又止,那維萊特簡單遣散了人群,看向氣鼓鼓的蒲從舟,頭疼地說:“……芙寧娜所擅長的領域並非這個,不能強求。”
“那就是我的錯了
。”蒲從舟眨了眨眼,眼淚就撲簌簌落了下來,一邊哭一邊說,“連你都說我……連你都說我……嗚嗚嗚……”
阿蘭看這一幕看得甚至三觀受到了一點微妙的震撼,那維萊特閉了閉眼。
那維萊特現在一人帶兩娃。
很快就會變成仨。
那維萊特嚴肅地想著,十分熟稔地從袖口裡掏出手帕,仔細地為蒲從舟擦拭著淚水,輕聲哄著。
阿蘭有點看不下去了,收回視線,一板一眼地說:“……我有點擔心芙寧娜大人的狀況,我先走了,抱歉。”
說著,阿蘭快步走了出去。
阿蘭一出那維萊特辦公室的門,蒲從舟就不哭了,飛速變臉,輕輕推了那維萊特一下,小聲說:“你也去看芙寧娜。”
“啊。”那維萊特微微一怔。
“快去啊。”蒲從舟催促說。
那維萊特還是有點不解,但是看蒲從舟此時和沒事人一樣,衝他眨眨眼,略微一點頭,還是跟著阿蘭離開了。
隨著辦公室門合上一聲輕響,蒲從舟總算鬆了一口氣——討厭的人終於走了,可以好好弄清楚這兩天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那維萊特一直在加班。
桌上擺的果不其然是水仙十字結社的文件,厚厚的一遝,蒲從舟放在手中掂了掂,尋思著確實應該給那維萊特找一個合格的打工人分擔他的工作……起碼能弄到一個雙休,他真的太忙了。
蒲從舟原本隻是帶著好奇心看水仙十字結社的相關資料,越看臉色越凝重,忽地翻到最後一頁——
“……極度不配合,申請不經過審判,破例查封。簽字人——”
“你又在乾什麼?”
辦公室的門驟然推開,阿蘭站在那維萊特身後,麵色難看地看著把那維萊特辦公桌翻得一塌糊塗的蒲從舟,質問道。
“……我還想問你呢。”蒲從舟從“水仙十字結社”文件中扯出最後一份文書,快步走到那維萊特麵前,放他跟前一甩,咬牙問,“你是怎麼想的?這份文件你也敢簽?”
“……申請查封水仙十字結社……附有最高審判官簽名……”
“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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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能查封?”阿蘭淡淡地問。
看著阿蘭平靜無波的神情,蒲從舟隻想笑,諷刺說:“你最好的兄弟都要被你抓了,你還這麼淡定?”
“……我沒什麼兄弟。”阿蘭輕瞟了蒲從舟一眼,淡道,“之前你哭成那樣,果然是裝出來的。”
一半一半吧。
蒲從舟懶得和阿蘭糾纏,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更應該做的是說服那維萊特,徑直走到那維萊特身前,整理了一下,說:“水仙十字結社的創建者雷內,與阿蘭同出於孤兒院——‘水仙十字院’。雷內同阿蘭一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科研天才。”
四周瞬間靜了下來,那維萊特
注視著蒲從舟,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水,平靜地說:“請繼續。”
“‘水仙十字結社’的指控……人員無故消失,有目擊者說是‘融於水’,我覺得這與楓丹預言有關。”蒲從舟思考了一會,說,“能讓一個科研天才鋌而走險的原因……我認為,他或許對預言有了什麼更多的了解。總之這件事不能匆匆結束,應該去查——”
“已經浪費了足夠多的資源了。”阿蘭簡單地說,“蒲從舟女士,這件事已經蓋棺定論——”
“有希望就得去查!”蒲從舟迅速又從文件中抽出幾張,唰一聲摔在阿蘭臉上,冷冷地說,“你看看這些研究報告……有關‘深淵’與上一任水神‘厄歌莉婭’的研究,你覺得,這種天才幾百年能出現幾次?”
“——對了。”趁著阿蘭一時間無話可說,蒲從舟笑了接著問,“你和雷內可是一起長大的交情——他對‘預言’的研究,真的一點兒都沒有告訴你?”
“……預言不一定成真。”阿蘭停了下,才說。
“預言一定會成真!”蒲從舟簡單地說,直直看向阿蘭,“——所有的楓丹人都會溶解在海裡,如果因為你錯過了這次希望,你就是全楓丹的罪人!”
阿蘭聽著這話恍神了一瞬,旋即回過神來,冷靜地說:“……你沒有任何依據,不必這樣說。”
蒲從舟也沒指望一句話說服這人,一攤手,退了一步說:“好吧——那雷內究竟研究出什麼和預言相關的東西,你總能和那維萊特說吧?”
……
——恍惚間又回到那個午後。
年輕的特訓隊隊長得到最高審判官的關心,一時間鬆動了些許心理防線……
困擾於心中已久,如此迫切想找人傾訴的——
原諒他一時的懦弱。
……
阿蘭閉了下眼,平靜地對蒲從舟說:“相關信息我已交付警衛隊查明,更多的信息,我會根據流程辨彆真偽,進行整理和上報。”
“你——”蒲從舟氣結。
“——這是最高審判官大人的要求。”阿蘭平靜地補充說。
蒲從舟又被氣笑了,她猛地回頭,看向那維萊特,頭疼地說:“……那維萊特,你勸勸他。”
“嗯……”那維萊特思索了一會,冷靜地說,“按照楓丹的律法流程,確實應該這樣做。我很抱歉。”
“你抱歉個——”蒲從舟努力把臟話咽了下去,後退一步,冷笑著指了指辦公室一前一後站著的一人一龍,隻覺得頭一陣陣發暈,“……我遲早會被你們給氣死。”
說完,蒲從舟甩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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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從舟從辦公室走出來之後,眼前一陣陣泛暈乎,想著那維萊特的處理也沒錯,她的猜測毫無理由,甚至依據也沒那麼實在,多半是憑著直覺——
但是看著楓丹水神這狀態,蒲從舟覺得指望她來解決預言肯定不切實際,倒不如去搏一搏,說不定能成……
畢竟“人”身上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強大。
這是很早以前,鐘離教蒲從舟的。
——當一切無解時,不妨從人自身尋求答案。
……隻是該怎麼辦。
就在蒲從舟捂著頭蹲在沫芒宮門口時,忽然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咦,是舟舟!你怎麼會在這裡呀?”
蒲從舟一抬頭,瞧見眼前可愛的小美露莘,驚喜地說:“哇,卡羅蕾——你怎麼穿著特巡隊的衣服?”
“嘿嘿。”卡羅蕾笑了起來,驕傲地說,“我從白淞鎮回來後,遵守諾言,假如特巡隊,保護那維萊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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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查吧。”蒲從舟站在那維萊特麵前,很認真地說,“聽我說那維萊特,這‘水仙十字結社’十有八九和預言有關,而且那雷內很厲害,能收服他說不定能幫你處理政務減輕你的工作……我帶著逐影庭的美露莘,可以一路順著水元素之力追蹤——那維萊特?你在聽嗎,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擱了筆,垂眸,閉了閉眼,才艱難地說:“……可是你還懷著……我們的孩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