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念了一大串仙人的名字,蒲從舟剛開始還“嗯嗯嗯”地應著,越聽越不對勁——怎麼鐘離這些邀請的仙人都是頭上有角的?
“屆時請你前來,來此小聚,或也能讓你更沾一點熱鬨。”鐘離說,“一直悶著讀書,到底也不好。”
什麼悶著讀書,我在異世界冒險呢。
蒲從舟在心裡悄悄反駁,笑著把鐘離往外頭推,敷衍說:“好好好行行行我知道啦,帝君,好爹地,你去忙吧!”
鐘離被蒲從舟推著往外頭走,隻來得及順走了之前帶來的油紙傘,無奈地說:“……儘是胡鬨。”
“也隻有爹地你最寵我啦。”蒲從舟笑眯眯地對鐘離揮手,拉長嗓音說,“爹地慢走——帝君加油——璃月需要你哦——”
鐘離啞然失笑,也沒多說,隻是撐開了油紙傘,消失在茫茫雨幕裡。
蒲從舟垂下手,正鬆一口氣,覺得總算送走了這帝君爹地,尋思著準備回屋子裡去休息,忽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不管不顧地衝進雨裡,邊跑邊氣喘籲籲地喊:“帝君——帝君!”
緊趕慢趕幾步,鐘離明顯有些驚訝,一手撐傘,一手抱住有些濕漉漉的蒲從舟,輕輕拂去她發尖沾著的水珠,責備說:“怎麼這麼跌跌撞撞,傘也不撐,就跑到雨裡。”
蒲從舟仰起頭,看向鐘離,問:“看我淋雨,帝君會心疼嗎?”
鐘離輕歎一聲,答道:“會。”
“是因為帝君在乎我嗎?”蒲從舟又問。
“是。”鐘離說。
蒲從舟想了下,說:“爹地,假如我看到一個人淋雨,我會感到心疼,是不是因為我在乎他?”
鐘離微微有些怔忡,詢問道:“你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蒲從舟略過這個問題,問鐘離:“爹地,假如,我是說假如啊……我不小心救了一個人,而正因為我這樣做,他殺了很多人,但如果我沒救他,或者早一點救他,一切就不會發生,現在我很自責,我該怎麼辦?”
——這大約就是那維萊特難過的原因吧。蒲從舟想。
但是蒲從舟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或許要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畢竟柯莉黛兒說的話,在眸中意義上也是對的。
如果蒲從舟沒有讓那維萊特遲一些救下塔倫,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不會有連環殺人案,塔倫也不會……
“舟舟。”鐘離神情溫和地注視著蒲從舟,說,“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隻要你做的事不違反‘契約’,你的選擇無人可以質疑。”
“那如果……是我做錯了呢?”蒲從舟認真地問。
“你若因此淋雨,我仍然會心疼。”鐘離平靜地說,“所以請你不要這樣做。”
……你若因此淋雨。
蒲從舟隻覺得心尖輕輕揪了一下,說不清是為什麼,卻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蒲從舟輕鬆地笑了,小步泡著跟在鐘離身邊,撒著嬌說:“爹地這是要去月海亭嗎,帶我一個啊,我想看卷宗……”
“哦?又是有關曾經權力過大的氏族麼?”
“是噠!”
……
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中,輕策莊雨水叮咚,瀑布聲仍然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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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從舟從似乎是沉溺於深海中的夢境裡落到實地的時候,不出意料,又是那維萊特的辦公室。
和上次一樣,那維萊特的辦公室除了那維萊特之外還有其他人。
塔倫站在那維萊特麵前,正在和那維萊特談天。
“……隻是終身監/禁而已,最高審判官大人,我覺得我這種人應該判處死刑。”塔倫對那維萊特說,臉上竟然帶著點笑。
“……楓丹的律法中,從未判處過死刑。”那維萊特無奈地說,伸手將一封文件遞了過去,禮貌地說,“我很抱歉,塔倫先生。”
“不必抱歉。”塔倫聳了聳肩,“梅洛彼得堡是楓丹廷的監獄沒錯,但對我來說,或許比我的家族乾淨很多。如果出於這點考慮,我或許還應該感謝您,那維萊特先生。”
“我……”那維萊特怔了一會,才輕聲說,“我很抱歉。”
“真沒必要。其實我不太明白,為什麼被判處監/禁的是我,你看起來比我更難受?”塔倫拿了文件就走,那維萊特也跟著站起身,將他送出辦公室。
就在塔倫走向梅洛彼得堡的人時,忽然回過頭,對那維萊特笑了下,說:“我想了很久……總覺得你這個正直到有點固執的性子,不太可能那麼快找到我,你身後有人幫你支招吧?和最開始攔著你,讓你晚一點救我,等輿論發酵的人是同一個?”
那維萊特靜靜注視著塔倫,在他漫不經心的笑容中,再看不見一點初見時天真乾淨、為著美露莘挨打的少年身影。
塔倫也沒追問,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忽然問:“這樣一來,美露莘估計就能留在楓丹廷吧?”
那維萊特停了停,沒有回答。
塔倫也沒想回答,隻是長長一歎,輕鬆地說:“啊,這大概是死了那麼多個混賬後……唯一的一點好事了。”
梅洛彼得堡的人早就不耐煩了,拿起手銬銬著塔倫,推搡著他往前走:“去去去,趕快走,胡言亂語什麼東西!”
不斷有人路過那維萊特,向他微笑著致意。那維萊特也回以點頭問好。
等人走儘了,那維萊特回頭,正好見到蒲從舟站在他身後,風吹起她的長發,蒲從舟笑吟吟地向那維萊特張開手,說:“總算解決好啦?我等了你好久了呢!”
那維萊特眸光溫柔了些,還沒等他開口,就見蒲從舟向他一步步走來,輕輕抱住他的腰。
長風卷起兩人的頭發將其纏繞,那維萊特低頭,恰好見到蒲從舟頭頂可愛的發旋。
真好……就像有人始終停留在喧鬨之外,什麼都不問,隻是等著他回家。
“看來親親是有限製的。”蒲從舟抱著那維萊特,悶悶地找了個話題,“不能一直親一直親我就能一直留在你這裡啊……”
那維萊特輕“嗯”了一聲,說:“沒關係,已經夠了。”
“什麼夠了?”蒲從舟忽然想起那維萊特那可惡的吻技,重重推開——蒲從舟自以為的重重推開,實際上那維萊特動都沒動一下。
蒲從舟氣急敗壞地雙手叉腰,對那維萊特說:“你你你……上次親我親的這麼爛,我還沒找你算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