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祀先蠶
因為今年是陛下頭一年登基,皇後賈氏也是第一年舉辦祀先蠶,儀式就尤為重要了。雖說先帝剛走了不到一年, 但有機會去參加儀式的夫人和小姐都仔細打扮一番。
更有甚者,還在眼角輕輕掃上兩抹胭脂,猶如春日桃花一般絢爛。
“這就對了,我家金鹿多美啊!”
楊氏發自內心地誇讚著, 女兒金鹿像她爹, 天生就是一副好相貌。姑娘的眉眼清澈又天真,臉頰白皙透亮,雙唇不點而紅, 若是再成長幾年, 估計能成為洛陽城鼎鼎有名的大美人。
真是當王孫妃子都做得!
楊氏心中驕傲, 女兒生得美,見著太子就更有勝算。金鹿隻當去拜見皇後娘娘, 不知其故, 心裡也有點緊張。
皇後娘娘那是什麼人啊?
是全天下女人的偶像,那就是神仙似的人物。
金鹿知道, 父親為了爭取讓她和她娘去參加祀先蠶, 還給管事的官員送禮。她撚著指尖上的一抹胭脂, 小心翼翼地道:“娘,我的嘴唇上要塗點胭脂嗎?”
塗口紅好像太濃豔, 不塗又好像太素了。
她不敢擅作主張, 抬頭詢問母親的意見。
“淺淺的塗一層, 有點色兒就行,顯得氣色好又自然。”楊氏說,“聽聞娘娘性子不喜奢華, 打扮得清爽說不定更符合娘娘的心意。”
“嗯。”
小姑娘點點頭,聽娘的準沒有錯。
潘家的全家人都在三更天就爬起來了,匆匆吃過幾口蒸餅,喝了兩口水潤潤嗓子就算了。就怕人吃得太撐太飽,中途在宮裡想要拉屎拉尿的。
這多不雅啊。
潘嶽作為特邀嘉賓是去給皇後作賦的,而楊氏則帶著金鹿,準備跟在貴婦們和宗室小姐的隊伍當中,爭取有機會拜見皇後娘娘。
楊氏打扮得普通,但金鹿的一身行頭可謂相當出彩。
少女穿著一身保暖又不失輕盈的春裝,青綠色的綢緞裙麵看起來十分大方,有種近似蘭竹的風雅之氣。也多虧姑娘生得膚白高挑,換做是一個矮墩墩的姑娘,說不定看起來像藤上的菜瓜。
這種顏色太挑人了。
穿在金鹿身上的效果卻很好。
少女的烏發濃密,摸了淡香的茉莉頭油,梳成精致的靈蛇鬢。靈蛇鬢據說是文昭甄皇後所發明的,盤旋的發髻上插著兩把小銀梳,上麵還雕刻呦呦鹿鳴的花紋,也算是暗合姑娘的姓名。
潘嶽沒什麼錢,要是他有錢,他想給自家姑娘做一把金鹿發梳。
“銀子的鹿也很不錯啦。”少女安慰父親,“等以後我有錢了,不就可以用上金子做的小發梳嗎?”
潘嶽瞧著女兒的俊俏模樣,心想說不定真有可能。
司馬家就挺有錢的。
雖說金鹿沒能用上金子發梳,但她手裡捧著一個小巧的手爐,這個倒是鎏金的。都說春寒陡峭,一推開門,屋簷下都有一陣陣涼風迎著麵吹來。
姑娘握緊手裡的小爐子,感受到一陣陣熱量從小金爐散發出來。她不舍得這點溫暖,想要帶著手爐進宮。
魏晉的衣袖寬大,她和娘親走在人群當中,有點小動作也不算顯眼。本來楊氏還不樂意女兒帶著手爐出來的,人人都忍得冷,就你忍不得?
彆到時候給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隻是金鹿小聲地據理力爭:“娘,這是賈謐送我的,才那麼小一個,彆人看不到的。”
楊氏愣了一下,道:“啊,你說誰送的?”
“賈謐呀。”
“哦,那你就帶著吧。”
楊氏頓時就不反對,既然是太子送的,那就一並帶上吧。她前後不一樣的態度讓金鹿生疑,姑娘就納悶了,怎麼本來娘親說不許她帶的,一提到賈謐,娘親就隨她呢?
她點點頭,感覺自己的好朋友身上有許多秘密。
竟然連爹媽都看在他的份上,對她放寬要求!
等一家子都準備妥當,天空已經蒙蒙亮了。潘嶽騎著馬,中年男人的麵容清俊,走在路上還是很有魅力的。他一路的身旁跟著一輛騾車,裡麵坐著的是妻子楊氏和女兒金鹿。
往日這麼早,路上的行人並不多。但今日卻不一樣,端的是車水馬龍,潘嶽在外麵就遇到不少同僚。
“安仁,你也領著夫人和千金去祀先蠶啊?”
“可不,孩子都大了,想讓閨女見識一下。”
“是啊,我家的也這樣,總鬨著要去見她姨姨。”
“哈哈,還勞煩德真的夫人多照顧一下我家的,回頭請你喝酒去。”
潘嶽遇到韓壽,臉上都是笑容,說儘好話,拜托人家多看顧幾分。他往日跟韓壽有幾分交情,說兩句好話又不要錢,人家肯幫忙最好。
韓夫人是皇後的親姐姐,能得她出手相助,楊氏娘倆在宮中行走應該出不了岔子。
賈南風打起車簾,看到彆人家的中年帥哥求她辦事,心裡還挺得意的。
咋啦,她就愛看臉!
出軌是沒有出軌,但她喜歡看美男,看兩下又不算什麼。車裡的兩位姑娘看她開心,還問道:“娘,剛才跟爹說話的是誰啊?跟我家有什麼關係?”
“就是當年被人丟了一車水果的潘嶽,長得確實挺俊的。”賈南風看著自己的兩個女兒,“潘家姑娘第一次進宮,你們就幫一把,彆讓她出醜就行。”
賈南風的大女兒火坑已經嫁給司馬遹當王妃,二女兒火盆也趕在先帝去世前成親嫁人。三女兒火苗和四女兒火星都是單身,賈南風本來想要把其中一個許配給太子的。
但是她家姑娘反而打死都不願意。
“娘,我不想嫁給表哥,表哥一見麵就跟我說文章,我一句都聽不懂。”
“對啊,娘,表哥還督促我讀書,這可太難了。”
兩位韓家姑娘都愁著一張苦瓜臉,要是要她們天天見著太子表哥,日日被人督促著讀書,那簡直是災難一般的日子!
還要不要活了?
不活了,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