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不荒唐(62)(1 / 2)

天保三年,正月

短短一個月的事情,讓阿瓘快速地成長起來。

他擦掉落在肩上的血雪,心裡早已一片麻木。

瘋狂的北齊皇帝帶著一千百保鮮卑,一人帶兩騎,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庫莫奚族的領地內。糧食沒帶,每人帶了半頭豬肉,以生肉為食,以冰雪解渴。

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因為高洋怕庫莫奚人遙遙發現炊煙,早早轉移了。

被主人家發現了,還搶劫個屁啊!

他是帶人出來打劫牲畜的,肯定是要出其不意,再造一筆大的!

庫莫奚人馴養的牛馬多,在北齊皇帝的眼裡就跟肥羊一樣,不狠狠地打劫一筆都對不起自己。高洋摸到身上的鎧甲,感覺跟冰塊一樣冷。

但他的心是火熱的,十分興奮。

他用殺人的環首刀砍下來一整條豬腿,用刀刃切成大片,吃得狼吞虎咽的。他旁邊的小個子戴著麵具,似乎有些猶豫。

“阿瓘,可是後悔了?”

“不後悔,我吃!”

阿瓘以前總覺得自己能吃苦,肯定能照顧好自己,結果現實告訴他太天真了。外頭的生活讓他知道,他原來是這麼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

生豬肉的氣味很大,脂肪都結成白花花一大片,外麵抹了薄薄一層鹽,又鹹又腥的味道惡心得他險些吐出來。

但男孩摘下麵具,他捂著嘴,強迫自己咽下去。

他吃了半斤生肉。

吃生豬肉算什麼。

高洋用刀鋒串過一片生肉,品嘗到殘留的血液味道,似乎還有些享受:“若在戰場上真沒有吃的,人肉也得吃。災荒年間,易子而食也不是沒有,先吃小孩,再吃女人。”

二叔說起來雲淡風輕,仿佛不是什麼大事。阿瓘的心神一震,竟然要吃人肉……

他,還學不會。

凍傷的戰馬被高洋下令殺了,毫不可惜。因為沒了可以再搶,搶了庫莫奚人的,什麼都有了。

最重要的保持戰力,不能叫軍隊餓肚子。

阿瓘學著習慣這種生活,甚至還仰著頭去喝馬血。看到曾經的戰友舉著刀走過來,一頭黑色的公馬眼睛蓄滿了淚水。

“嘶——”

它嘶鳴著,撅著凍傷發黑的蹄子,卻沒有踢人。下一秒,一刀下去,溫熱鹹腥的血液流到阿瓘的喉嚨裡,算是不錯的營養品。

這是口熱乎的。

因為高孝瓘是皇帝的侄子,所以他是第一個喝馬血的。

後麵的百保鮮卑都在排隊,人人茹毛飲血,鮮紅的血液更能激發了心裡的鬥誌。

高洋用鮮卑語大呼:“等打下庫莫奚部,男的反抗者殺,女人隨便抓!活著的牛馬牲畜都給朕趕回去大齊,回軍分予爾等!”

這是軍中常見的激勵手段。

女人,錢財。

庫莫奚人沒錢,但他們有很多牲口。跟隨皇帝的百保鮮卑情緒激昂,每人分幾頭牛,鄉裡能算富翁。

誰家沒婆娘的,陛下說了,可以隨便搶!

眾人磨刀霍霍,好像群狼闖進了羊堆一樣。

阿瓘聽著二叔用鮮卑語發布軍令,感激九叔逼著自己學習語言。要是高澄的兒子都聽不懂鮮卑語,當真是十分諷刺。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殺,殺,殺——”

男孩帶著麵具,雙腿夾緊馬腹,他冷漠地跟在二叔身邊,專門負責補刀。入夜,好多人都看不清視野,但高洋帶著的人馬沒有夜盲症。

他們看著聚居的庫莫奚人部落,眼都綠了。

北齊皇帝舉起刀,露出一個殘忍嗜血的笑容。他帶頭衝破庫莫奚人的防線,在庫莫奚人驚恐的尖叫聲中,混入了一聲聲金屬刺破肉身的聲音。

不響,但收割著一條條生命。

一個庫莫奚人被高洋砍倒,男孩一刀上去紮破心臟。兩個庫莫奚人在逃跑,男孩瞄準脖頸而揮刀。

濺開的血落在盔甲上,凝結成暗紅色的雪花。

男孩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到後來,他連二叔的人頭都敢搶,一人一騎衝在前麵,不斷揮舞著手臂。玩膩了,他肆意地搶過火把,在火光在看到了一張張不認識的臉。

他們的表情都一樣,驚慌失措,仿佛看到惡鬼從地獄爬上來。

惡鬼張開獠牙,擇人而噬。刀鋒浸透了汙臟的血液,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反抗的人都被他砍去首級,苟活的人好像羊群一樣,被趕到一個地方,圈著。

當阿瓘摘下麵具的時候,他是最乾淨的那個人。

他的臉真白,真好看啊。

百保鮮卑沒有一個人敢小瞧他,就這位不要命的玩法,跟陛下不遑多讓。難怪都是高家人,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再然後,清點剩餘的人口和牲畜。

勝利者開始享受著戰爭的甜美。

庫莫奚族餘下的男人不敢再反抗,皆俯首貼地,被齊人用麻繩捆起來,如同豬狗一般。女人和小孩被趕在一起,最白嫩漂亮的兩個大姑娘,被歡呼著送入高洋的帳房。

皇帝理應享受最好的。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知道去侍奉敵人的首領,有些奚族女還露出羨慕的神態。但阿瓘猜到,那兩個女人才是最慘的。

她們活不成了。

二叔並不會把這種女人帶回去鄴城,他會在太陽升起前,一刀捅在女人的胸口上。二叔的性格謹慎,萬一在這裡留下子嗣,以後惹出一堆破事怎麼辦?

高洋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