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高洋出征前,蕭靖想要定下來一件事。
婚事。
張嫣的原身今年都十五,到了及笄的年紀。如果還不定下來長廣王妃的名分,等皇帝打仗回來,都耽擱成老姑娘了。
明明能做正妻的,誰想當妾啊?
張嫣是不願意的,但為了舅舅,她能等待,亦能忍耐。
三年前,阿淹從昭陽殿出來,作為宮女被送到長廣王府。如今成了南平郡君,又重新回到這一座宮殿。
身份不一樣,感悟不一樣。
“還請皇兄成全!”
蕭靖穿著寬大的禮服,擋在少女的前麵,等高洋點頭。
隻是……高洋有點不想答應。
他後悔了。
皇帝的眼神落在兩個人身上,步落稽的身形高大,都跟他一樣高,是個能承擔責任的男人。他記得自己宮殿裡的宮女阿淹,是他從皇後的含光殿提溜過來的,那時候,她那麼小一隻,但是膽子大得很,陪他吃飯說話,還說想學認字。
他隨手丟給她幾張字,也不知道她現在會寫字沒有。
十五歲的姑娘生得跟青蔥一樣嫩,一雙眼睛尤其漂亮,好像含著一汪清澈的水。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高洋突然想起這一句樂府詩。
顯然步落稽把她養得很好,阿淹穿的用的,已是王府規格最高的東西。
阿淹小時候的劉海已經留長,綰在耳邊,五官長開許多,幼時的靈氣還在,更多了幾分清麗和嬌美。她穿著一身石榴紅的高腰襦裙,裙擺的雲紋織錦非常漂亮。纖細的手腕上戴著的白玉的鐲子,紅白相襯,更顯得膚白如雪。
真漂亮啊。
比李皇後十五歲的時候還要更勝一籌。
高洋的眸色一暗,他不舍得把人給弟弟。
怎麼說呢?
這該死的占有欲還有收藏癖,好像看到美人不搶進去後宮,自己就吃虧了。
要說非要不可,也不至於。但是說沒有意思,好像又有點意思。
他義正言辭地讓長廣王去太後那裡說這件事,等弟弟走了之後,他走下來,停在了阿淹的麵前。
“阿淹。”
“陛下?”
少女抬起頭來,隱約露出一段白皙的頸脖,高洋心想當年她也是這樣看他的,好像他整個人都落到她眼底裡麵。
那時候他很喜歡阿淹這樣看著他,隻是皇後將人送出去,然後他就失去了阿淹。
現在阿淹想得最多的人,肯定是步落稽吧?
步落稽願意以正妻之禮娶她。
高洋的心裡有點不舒服,但是他還是想橫插一手:“阿淹……你可願留在宮裡?”
張嫣保持著良好的儀態,故作驚喜地問:“陛下可是要從宮中給奴婢送嫁?”
送嫁,隻能是嫁。
她不做妾。
即使是天子也要不起。
“是啊,如果阿淹願意,就在昭陽殿住下吧。”高洋想讓她多留一會兒,“等朕從外頭回來,再給你主持婚事。”
他能把人留在這裡,萬一等他打仗回來的時候,阿淹改變心意呢?
他有權有勢,阿淹會看到他勝過弟弟許多,她會想清楚的。
高洋想得挺美的,但他不知道,並非所有人都圖他是皇帝。
張嫣就不圖。
她隻要舅舅。
……
“父王,母妃呢?”
“母妃去哪裡了?”
小蠕蠕瞧著蕭靖回來時的時候失魂落魄,連忙追過去問。明明是兩個人出去的,怎麼就一個人回來呢?
父王肯定不會把母妃丟下的,他們那麼要好。
蕭靖緊緊地握著拳頭,得知張嫣被留在昭陽殿的時候,他差點要把高洋給捅了。大軍出征就在這幾日,高洋很快就要離開,他想忍,但忍不了哇!
“走,我們進宮去。”
他把孩子抱起來,重新坐馬車進宮,迫使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一路上,他想了好多種辦法,隻恨自己這個時候不是皇帝,沒有能力和高洋抗衡。甚至他還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好好上班,如果他真能統領尚書省和軍隊,此刻也不是沒有造反的能耐。
他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叫你鹹魚,叫你鹹魚!
鹹魚到老婆都被人搶了。
小蠕蠕不明白,怎麼父王突然間帶她進宮呢。但她很聰明,隱隱猜到是發生到大事,所以母妃不在,父王會如此失態。
她嫩生生地問:“父王,我們是去找二叔吃飯嗎?”
蕭靖緊緊地握著拳頭,片刻後才鬆開,道:“對,去吃飯,小蠕蠕很想念二叔和寶兒妹妹,對不對?”
“對!”
小蠕蠕明白,父王要她想念,她就應該是想念的。
蕭靖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斂去了大半思緒。他摸著孩子的頭發,沒有多說什麼,成或不成,就是一頓飯的事情。
長廣王領著永安公主進宮,去而複返,讓高洋非常意外。
“步落稽,可是有什麼事情?”
“這孩子想念皇兄,聽聞皇兄要外出一段時日,鬨著來探望……”
旋風似的小蠕蠕衝在前頭,快活地喊著“二叔”“二叔”,態度十分親熱。皇帝一把將她拉住,侄女來找他玩,讓他十分開心。
他沒有多懷疑,對宮人下令:“快,去把寶兒請來,說她的茹姐姐來了。”
大哥生的樂安公主都十幾歲,自然跟年紀小的堂妹玩不起來。公主高寶德沒有姐妹,就惦記外頭的茹姐姐。
她們是同一年生的,關係最要好,勝似同胞姐妹一樣。
高洋對此樂見其成。
在孩子們麵前,高洋還是挺正常的,不會有過分的舉動。張嫣坐在蕭靖的身側,心裡止不住後怕,她剛才怕啊,怕他這樣一走,她今晚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幸好舅舅又回來了。
他肯定不會拋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