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直是極好的人。”
狄青憋到臉紅,隻憋出來這麼一句話。蕭靖直直地看著這個年輕人,他發現狄青對誌衝的愛慕埋得很深,深得好像一口潭水,正午的陽光照射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
誌衝向來天真,她把人家當好朋友,唯有皇帝看出來一二。
蕭靖發現狄青處於那種“我想遠遠地看著她,看她過得快樂,我就心安”的自卑心態,如果不逼他一把,他這輩子都不會正視自己內心的渴望。
喂,談戀愛可不是這樣談的啊!
官家很認真地考慮過妹妹的婚姻大事,他不願意把妹妹嫁給無才無貌的男子,叫駙馬一家啃誌衝的嫁妝過活。他希望有一個好人,能夠真心愛護誌衝,這個好人最好能有一些話語權,起碼不能讓彆人欺負公主。
他挺看好狄青,時間和曆史證明過,這是一個能夠頂天立地的男人。
他問:“青可有聽說過衛烈侯的故事?”
狄青一臉茫然。
蕭靖耐心地解釋道:“與你同名的衛青,漢朝人,你知道這個人嗎?”
“臣知曉。”狄青開始看書,知道衛大將軍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陛下講烈侯,他沒印象,但一講到衛青的大名,他想起來了。
衛青,大敗匈奴,收複河套之地,他是何等英雄!
狄青特彆崇拜這樣的英雄。
“……衛烈侯出身的時候,是平陽公主的騎奴。他領兵作戰十分勇猛,後來他得勝歸來,娶了武帝的姐姐平陽公主。”
“青明白朕的意思嗎?”
“趙元昊蠢蠢欲動,儼然有了謀逆之心。朕願意給你三年時間,如果你能在西邊立下戰功,誌衝又願意的話,朕願意讓誌衝出降於你。”
(西夏李元昊在1047才恢複姓李,這個時間點西夏和大宋還沒正式撕破臉,他該叫趙元昊或者嵬名曩霄。)
“你敢嗎?你敢為了誌衝拚命嗎?”
“或許你會死在亂箭之中,連屍骨都帶不回來。你若是不願意,明日領旨去西京當個團練副使,今日這番話當朕沒說過。”
狄青匍匐在地上,把頭重重地磕上去:“臣願意為陛下平定四海,即使戰死,無怨無悔。”
他年少背負了命案官司,全賴聖上仁厚,將他提拔起來。他對於陛下是充滿感激的,就算不為公主,他學過一句話——
士為知己者死。
或者說是為家國而死。
他仰慕衛青那樣的英雄,渴望成為那樣的人。陛下點醒了他,是啊,衛青騎奴出身,都能乾出這樣大的成就,他把自己的性命全部壓上,焉知不能成為大將軍?
他不怕犧牲,不過他更想從戰場上活著回來,再見到公主一麵。
蕭靖:“朕再給你一個月時間,六月中旬出發啟程。你若有什麼想說的話,寫封家書寄回去吧。”
“好。”狄青應聲道。
蕭靖問起:“對了,青可有表字?”
狄青恭敬道:“並無,求陛下賜字。”
“漢臣,朕覺得這兩個字最配你。”蕭靖一語雙關,“願青處於藍勝於藍,勝過漢朝的衛烈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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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蕭靖召見了張員。
張員被內侍領進去屋內,他看見皇帝坐在上首,第一次距離皇帝那麼近。他的心臟砰砰直跳,不由得胡思亂想:自己舉報陳斐仁,沒做錯吧?
皇帝犯不著為了陳斐仁迫害他啊!
張員偷偷抬頭看去,和殿試那一日打瞌睡的昏君不一樣,皇帝穿著一身象牙白的常服,瞧著是精神極了。皇帝喝著一盞茶,見他來了,麵無表情地說:坐,茶。
瞧著是沒多少禮貌,但張員不覺得難堪。
他總算有點自知之明,自己算哪根蔥,沒那個資格得皇帝好臉。
“陛下……”張員裝模做樣地行禮,心裡一直在嘀咕。
“張員,永興軍路華州人,過了省試卻殿試不過,不知道朕說得對不對?”
“對。”一提起這事,張員就想發火。他覺得是皇帝和考官有眼無珠,叫他這樣的有才之士落榜。
“朕昨日看了你的答卷,你殿試不過,並非是考官不公。”蕭靖盯著張員的眼睛,“自澶淵之盟之後,朝中主和派最多,你是主戰的,你不落榜誰落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