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趙禎無遺憾(58)(1 / 2)

寶元元年,魯國長公主納張氏為義女。

次年,經魯國長公主舉薦,張氏封為清河郡君,隨侍君側。

如此一來,張嫣算是半隻腳邁入後宮妃嬪的行列。郡君的身份除了是官員妻母的誥命,更有另一種內涵的意思——皇帝的妃嬪。

一種低位妃嬪。

以蕭靖的理解,在後宮裡成為“郡君”的女子相當於臨時工,皇帝不滿意可以炒魷魚那一種。郡君之上,還有才人、美人、婕妤等位份,女子必須過三關斬六將,才能熬到貴妃。

乃至皇後。

為了限製再次出現像武則天那樣乾涉政權的女強人,大宋後宮製度向來嚴格,妃嬪升遷十分艱難。在宋仁宗一生當中,他很少給妃嬪大幅度提升位份及其家人的待遇。

唯有溫成皇後一人是例外。

入宮八年,張氏從第七等的郡君升到一等貴妃。至和元年,張貴妃薨逝,當時曹皇後仍在世,張貴妃竟然被官家追封成為溫成皇後。

這輩子沒有曹皇後,仁宗後宮的諸位禦侍皆被遣散,張嫣相信自己未來的路會順遂的。她會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

東京城好多人都沒想到,皇帝為莊惠太後守孝三年,後宮空置多年,除服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納了張氏入宮。張氏雖出身清河張氏,生父張堯封曾進士及第,可是她的父親張堯封早死不知道多少年,伯父張堯佐不過是一個小小推官,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就這?

許多人以為張氏不過如此,可朝中聰明人不少,他們細思極恐——

張氏得魯國長公主的舉薦,方有資格進入後宮。魯國長公主的駙馬都尉狄青升遷延州指揮使,狄青抗擊西夏少有敗績,近年來戰事未平,皇帝要用狄青的時候有很多。

換句話來說,張氏居然有軍中支持。

已經有公主和武將摻和進去,若是張氏能生得一子……她的勢力不可謂不可怕。頓時京中眾說紛紜,人人皆言這位新晉的清河郡君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有人說:“魯國長公主不聲不響的,竟然謀算至此。她一力扶持張氏,隻要有張氏在皇帝耳邊吹風,這位公主的恩寵定會更上一層。”

許多大宋公主出嫁之後的日子並不如意,沒有人想到魯國長公主為了討好聖上,居然親自給兄長送美人。曾有人拜見過那位清河郡君,言:“是一個極出色的美人,談吐不俗,詩詞音律皆有研習。”

喲,大家一看就知道這位郡君是經過精心培養的,魯國長公主的做法傳出去不好聽,奈何它管用啊!

以史為鑒,漢朝館陶公主和平陽公主走的就是這個路子。

歐陽修得知自己的學生要入宮的消息,臉黑了一整天。他一直用心栽培這個孩子,沒想到她竟是,竟是這般——

“貪圖虛榮,汲汲營營之人!”

他教給她知識,不是為了讓她去討好某個人的!

歐陽修氣得關起門來,連班都不去上,已經持續了三日。夫人楊氏一邊替他告病假,另一邊勸他:“我看嫣兒從小都是尊師重道的好孩子,要說她入宮是錯,夫君怎知這錯在她身上,而非在陛下身上?”

歐陽修眉頭一皺,這話說得很僭越了。

楊氏的眼睛又不瞎,她知道張嫣進學,她家大人總是陪著。以前她不懂,以為是親舅甥的關係,後來她才知道,那位是皇帝。

皇帝是閒得沒事乾嗎?他風雨不改地陪著孩子上課,他圖什麼?

他在好多年前種下一顆樹,好等著以後吃果子呢!

楊氏小聲罵道:“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定是那位把嫣兒哄了去。孩子那麼小,她懂什麼?就算嫣兒有錯,夫君沒把她教好,你這個當老師的要負一半責任!”

歐陽修:“……”

說得好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氣得他一拍大腿,連聲歎氣:“唉,唉——”

歐陽修的氣消了大半,他除了怪自己,怪張嫣,也怪皇帝。他認為這件事情皇帝必須要負大半責任,要不是有皇帝示意,公主哪裡會認張嫣作義女?

這天下午,張嫣捧著禮物,再一次來到老師家中。她進門的時候戴著帷帽,挽起發髻,看起來是已經嫁人的模樣。

她是單獨來的,沒有帶上蕭靖。有些事情她想要跟老師講清楚,舅舅在場不合適。

“先生。”她進門先行禮,“自我入宮之後,不能再跟先生繼續學業了。”

“你還知道學習?”

歐陽修看著學生這一身打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的手指過來,一直在抖。

“我教你那麼多年,你讀的書學到哪裡去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若想嫁人,我自是會幫你介紹青年才俊……你倒好,自己不聲不響把事情辦了,如今惹來一身汙名!你可知道外麵的人說怎麼說你的,說你與魯國長公主勾結圖謀,說你是一門心思往上爬的小人!”

“先生。”

張嫣整個人十分冷靜,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對上歐陽修的眼睛,淡淡地說:“先生以為,我比漢朝的衛子夫如何?比唐朝的武氏如何?比先帝在位時的劉娘娘又如何?”

歐陽修十分震驚,他沒想到自己的學生圖謀這般大!

她不僅想入宮,她還想當皇後!

衛子夫一個舞姬出身的,她能當漢武帝的皇後。武氏當過唐太宗的才人,她卻能當唐高宗的皇後。遠的不說,說近的,劉氏早年嫁過一個銀匠,本人又沒生得一男半女,她依舊能當先帝的皇後。

張嫣就不信了,她比彆人差在哪裡。怎麼彆人當得皇後,她就當不得了?

若以出身論英雄,她這一生並非勳貴之女,卻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她的生父是進士老爺,她雖比不得武氏,可也比衛子夫和劉娥強多了。

張嫣很認真地說:“先生,我想陪在那個人身邊,一直陪著他。我自幼跟在他身邊,其餘的男子一概看不上。即使我不是朝臣心中的國母人選,但我相信一件事情——”

“我的夫君和孩兒,會讓我的姓氏落在《宋史》,以中宮之主的身份。”

“先生的人品,我自是信得過的。說不得先生將來會繼續教育大業,擔任我孩兒的太傅。”

歐陽修:“……”

你可拉倒吧,你咋那麼自信?

哪個妃嬪能拍著胸脯說,說自己能一直得寵呢?就算是得寵,又有誰敢肯定自己是太子之母呢?

即使是權傾一時的武則天也險些被廢後。

他為學生的誌向感到擔憂,她膽子和野心有那麼大。他怕她在後宮裡被人害死,恍恍惚惚之間,他一整晚都睡不好。

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他夢見自己站著高堂之上,多次力諫君上。他聲嘶力竭地喊著,當真振振有詞。

“臣伏見今月八日聖旨,疏決禁囚,特行減降,及軍士各有特支。陛下聖慈,本以興國寺奉安真宗皇帝禦容,有此恩旨……然正月八日,是溫成皇後周年,故有此特支、疏決。”我以為陛下在今年正月初八減免囚犯,增加軍費開支,是為了給先帝積德。結果陛下為正月初八是溫成皇後的周年忌日,所以才有這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