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濬身處花叢之中,心情格外美好。他對著三位公主講課:“花中之王,莫過於牡丹。先以姚黃為王,魏紅為妃,占其尊位……”
大福聽得似懂非懂,小聲問妹妹們:“是不是爹爹是姚黃,娘親是魏紅?”
“我不知道。”小花糾正道,“爹爹是皇,不是王。”
生生嘀咕道:“怎麼沒有貴妃?隻有妃?”
丘濬察覺三位公主在交頭接耳,頓了一下,繼續說,“位既尊矣,必授之以九嬪。臣以為,花中九嬪,為牛黃、細葉壽安、九蕊真珠、鶴翎紅……更有世婦、禦妻之流。”
後麵的蕭靖和蘇洵大致聽懂了,可惜三位公主都沒有聽懂。
三張小臉上是同款茫然,丘濬提問坐在中間的小花:“公主可明白臣剛才所講?”
小花直話直說:“我不明白,為什麼沒有花皇?也沒有花貴妃?還有那個九嬪世婦是什麼,我不清楚。”
丘濬:“……”
敢情他剛才都白講了。
他這才意識到,三歲半的小朋友知識儲備少得可憐,她們連後宮規模都不清楚。
老丘深呼吸一口氣,用最簡單的話來解釋:“有真龍天子在世,哪朵凡花敢稱皇稱帝?姚黃在那麼多花當中是最厲害的,它頂多能做到花中之王。公主們想想,大王的妻子叫什麼?”
“王妃!”大福搶答,這道題她知道!
“對了。”丘濬解答了小花的第二個問題,“花王的妻子,自然是花妃,而非貴妃。依照《禮記》,天子有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
“可是,可是……”
大福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她沒想出來。
蕭靖小聲告訴蘇洵:“既然有九嬪和世婦,那就是將群花對比周朝天子的後宮。魏紅應當是周王後、花後,而非花妃。老丘剛才講錯了,你課後跟他提一下。”
“臣遵旨。”蘇洵心裡嘀咕,他一個旁聽生過去反駁老師,恐怕要讓丘濬不高興。
按照老丘的插花理論,將宮廷職位換成不同的花卉,比較容易理解。他說,花中妃、九嬪、世婦、禦妻,都是牡丹花的品種。而花師傅為燕胎芝、五色靈芝等“看起來不算美甚至會醜但很貴”的植物,花彤史(彤史,一種女官)則為禾、麥之類“姿色平平的打工人(花)”。
蕭靖:好貼切哈哈哈哈!
誰家女官生得花容月貌的?但凡長得更漂亮一些,豈不是要爭寵?
論姿色,禾、麥爭不過牡丹。但它們也獨有自己的好處……能吃,能下嘴。擱在後宮裡頭,這就很形象了,指不定哪天有皇帝看膩了牡丹花,禾麥雖不美麗動人,但也不醜,吃著挺香啊。
成年人覺得很有趣的內容,擱在三位小朋友身上,聽著跟天書似的。
大福攥著手裡的禾,驚喜地發現裡麵有米,丟到嘴裡嚼了好幾下。小花摸著老師分給她的魏紅牡丹花,不想插花,卻想往自己的頭上戴。生生眯著眼睛,眼看著即將要打瞌睡。
好不容易上完一節插花課,丘濬給三位學生布置了作業:自己插一盆花,要求有意境。
意境這東西,說來很玄。
蕭靖也覺得這個題目太難了,他為了激發孩子們的學習熱情,提供獎品:“朕新得一個鈞窯天藍釉六方花盆,你們誰的插花作業做得最好,朕就把那個花盆獎勵給她。”
那個花盆的盆口呈六邊形,內外皆是天藍色釉彩,恍如碧晴天色,特彆好看。窯工徒手捏出那麼正的六邊形是很難的,官家拿出來這樣的好東西,三位公主都想要得到。
“大姐姐,你想要插什麼花?”
放學的時候,小花扯著大福的衣袖,打探情況。大福有點靈感,卻嘴硬不說:“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福康公主去了觀稼殿。
安壽公主去了薔薇園。
寶和公主看著方向不一樣的大姐姐和二姐姐,很認真地思考過後,決定跟在大姐姐後麵。生生不知道怎麼完成作業,她遠遠看見大福在莊稼地裡搗鼓什麼東西。
大福喜愛禾,又能吃又能看又能玩的東西多好啊。她吩咐宮人幫她割禾,專門挑了稻穗飽滿的來割。她把東西塞進去書包裡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生生看見大姐姐進了莊稼地,她沒看上禾,反而覺得綠油油的野草很好看啊。她拽了一把野草,快快樂樂地回家了。
至於小花……
小花去到爹爹種薔薇的地方,讓宮女幫她摘了一大捧突厥薔薇。她把香香的玫瑰花戴到自己頭上,打算把剩下的光杆拿去交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