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他手抖,差點一盞熱茶潑到自己身上。
錢乙:我何德何能,能喝陛下倒的茶?
茶過三輪,蕭靖才開始問:“錢乙啊,你在哪裡高就啊?”
錢乙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道:“在太醫局某了一個差事,為太醫局教授。除了給醫學院學生講授,平日裡也有在局裡坐班。”
蕭靖肅然起敬:“行啊,二十幾歲的教授,挺厲害的。”
他又問:“錢乙,你是哪一科的教授?”大宋致力於培養醫學人才,國營醫學院分為九科,每科設置一個教授。
錢乙微微頷首:“是兒科教授,專門講授小兒症狀,以及用藥尺度。小兒不同大人,臟腑柔弱,用藥需需得多加斟酌……”
講到自己的專業,錢乙的眼神中爆發出自信的光芒。他滔滔不絕地講:“欲得小兒安,常要三分饑與寒。”他看到皇帝啃著豬肉乾,勸誡道:“陛下,您應當有所節製,您這個年紀的人,吃太硬的肉對牙齒不好。更何況一個時辰後要用飯,適當的饑寒對於成人同樣有好處,您少吃一些,是保養身體的秘訣。”
蕭靖:“……”
嘴裡的半塊黑椒豬肉乾,是怎麼都咽不下去。
他一把年紀怎麼啦,他奔五怎麼啦,奔五就不可以吃零食嗎?廉頗老矣,還能吃好幾斤肉呢!
官家有點小情緒,臉上瞬間帶了出來。
錢乙作為一個醫生,他看每次到患者有不當的行為,總想要勸一勸。他勸的時候倒是痛快,當他看到皇帝臉色不愉,才知道後悔。
“糟了!”錢乙心想,“陛下是不是生氣了!”
蕭靖歎了一口氣,其實他沒有太生氣。能有一個好心勸諫的人,總是不壞的。他臉色很臭地把豬肉乾拿出去,要賞賜給張茂則吃。
錢乙不由自主地說:“張大人眼睛發紅,右腮微腫,言語時吞咽有困難,應當伴有牙疼,是心火上湧的典型症狀。臣聞得陛下的肉乾有胡椒味道,張大人實火牙疼,不適宜吃這種火氣大、質地較硬的食物。”
張茂則:“……”
小花:“……”
蕭靖:“……”
張茂則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這幾日的確是上火了。他在伺候陛下之前用冰水敷了臉頰,沒想到會被錢乙看出來。
由此想來,錢乙應該是有真材實料的。
小花快要氣哭了,錢乙怎麼那麼憨。爹爹要賞賜什麼,哪裡會有人拒絕。他這麼一說破,倒惹得爹爹裡外不是人。
皇帝看了一眼,茂則機靈地說:“臣最近茹素,祈求陛下允許臣把肉乾分予他人。”
“那就把東西分給小太監吧。”蕭靖說。
他繼續問錢乙:“你家中有幾口人,親戚多少?祖籍何處?祖上有沒有當官的?”
錢乙瞧著陛下的神色,當真是越來越寬容了。他放鬆了些許,道:“臣家中並無他人,臣父母皆亡,幼年由姑母和姑父撫養。姑母和姑父去了之後,唯留下一女。六年前,表姐嫁為人婦,臣沒有其餘的親戚。”
蕭靖聽得認真,錢乙的身世真慘啊。
錢乙:“至於祖籍……臣聽姑母提起,大約為吳越王錢俶之宗屬。後祖父北遷,遂為東平鄆州(今山東東平縣)人。”
“吳越王錢俶?”蕭靖點頭,“倒是祖上出過人物的。”
吳越國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國家之一,吳越王錢俶是最後的皇帝。這位老錢和老趙合夥,出兵攻滅南唐。錢俶在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奉旨入宋,沒成想被扣留在開封。無奈之下,吳越王把國土奉給宋朝,子孫大多在洛陽謀生。
至於錢乙這一支為什麼跑去山東?
蕭靖的理解是,劉備乃大漢中山靖王之後,還跑去賣草鞋呢。錢乙的祖輩蹭了一個吳越宗室的名頭,改行學醫,也很正常嘛。
“朕覺得你還行。”他拍了拍小夥子的肩膀。
小花見爹爹鬆口,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爹爹說彆人還行,那就是滿意。
錢乙走出福寧殿的那一刹那,腳步是完全虛浮的,身上的虛汗打濕了官袍。他的腦子好像一團漿糊,陛下這是允許他親近公主了?
當天晚上,蕭靖關起門來,他和張嫣討論小花的婚事。
他說:“我看那個錢乙還行,父母雙亡,嫁過去之後沒有人能壓在小花頭上。錢乙很懂醫術,他能照顧小花,不讓小花生病。”
張嫣輕飄飄地說:“寶信奴也學過醫,我聽聞這個孩子離開太醫局之後,並沒有停止學醫。寶信奴很會掙錢,一個月能掙個數。我看那個孩子不錯,對生生也好。”
小張比了一個“二”。
“兩十萬算什麼?”官家急得瞪眼,“我一個月工資能有一百二十萬!”
他對寶信奴始終心有芥蒂。
“不是二十萬,是兩百萬!他買了好大一座紅珊瑚,說給生生砸著玩。”
張嫣想著,皇帝棒打鴛鴦好幾年,如此高強度打壓居然沒有打散,倒不如成全一對年輕人。她一拍手,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大福呢?”
“難道沒有郎君喜歡大福嗎?”
“哎喲,我可憐的大福,明明她上學最認真,背的詩詞也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