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離開之後,蕭靖又見了太監穀大用和錦衣衛指揮使牟斌。
太監穀大用是朱厚照選定的西廠廠公,算是一個能人,緹騎四出,廣泛刺探消息。正德五年,農民劉六劉七起義,穀大用大膽地調用征召遼東、傅玄、大同,延綏四鎮等邊防軍加入京師,以保護皇帝,打破了“邊防軍不得入京”的規定。
按理來說,邊防軍用於防備北方的蒙古人,不得擅離職守。然而正德初年,若是邊軍不來救駕,京城的皇帝能不能扛住農民起義,這還不好說呢。
“唉……”
蕭靖想到眼前和往後幾年的爛攤子,很想把棺材裡的先帝扒拉出來,再一次搖醒對方。
“兄弟,京軍不是給你拿去蓋房子、修墳的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主業是皇帝,不是建築公司老板啊啊啊啊啊!”
先帝做下的一係列事情,史稱“京營占役”。
京營是明朝京軍的核心部分,在明朝早期是對外征戰的主要力量。永樂初建立的京城三大營,實力為天下諸軍之最,京營將士時常操練,明成祖為軍隊的最高統帥。發展至憲宗皇帝統治時期,憲宗規定:“必須嚴紀律,整部伍,堅利器械,鮮明盔甲,如法演習武藝。”
在朱厚照他祖父的那會兒,京城的軍隊□□練得有模有樣的。雖然憲宗皇帝偶爾挪用京營去搞基建,但勉強算是用軍隊去為百姓辦事。
到了朱厚照他老子的時候,情況則變了。
【弘治六年,帝拔三大營官軍,以造國丈張巒、仙遊公主之墓。】
【弘治十年三月,帝命京營一萬餘人修建長春宮。同年十月,命京營官軍八千人為金氏建房、五千人修神樂觀、三千人修城樓、三千人造重慶大長公主之墓、一萬多人采柴薪。】
【弘治十四年,帝命官軍修建清寧宮,毓秀亭等地。】
兵部尚書馬文升曾上書,請求停止工程,命將士練習武藝以養銳氣。監察禦史劉芳曾上奏說,言:京師是大明的根本,而軍士逃亡者過半。
明明是男人參軍,卻變成了服役建房。京城士兵有好多人逃跑,因為勞役太苦。即使不逃的那幾個,實力得不到操練,戰鬥力直線下降。
都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先帝種下的因,果子叫朱厚照吃了。
等到正德五年,長期沒有操練的京軍不堪一擊。根本擋不住大批的流民和起義軍,所以太監穀大用將邊防軍調入京城。
蕭靖數了數手指,感覺往後幾年真的一年比一年艱難。
萬歲:笑著活下去.jpg
他見到了穀大用,吩咐對方儘快建立西廠:“依照皇祖父時的西廠規製,招攬人手越快越好,但行事要有所改變。朕對於文武百官誰放了個屁、誰吃飯沒剔牙、誰家床底下藏了二兩銀子的破事不感興趣……”
“朕把西廠交給你管,不想看到有哪個朝臣被逮捕。”
穀大用露出尷尬的笑容,這西廠不抓文武大臣,還叫西廠嗎?
憲宗皇帝時期的西廠權力比東廠還大!西廠廠公是太監汪直,汪直想整誰就整誰!
穀大用按耐住心中的衝動,低頭道:“奴愚鈍,還望陛下指點。”
蕭靖說:“朕希望西廠的人能去到民間,哪裡有人餓肚子,哪裡有動亂,哪個狗官貪贓枉法,且一一報上來。你們便是朕的眼睛,替朕看清楚四海,哪裡的水波未平,哪個王八敢在塘裡興風作浪。還有幾個邊境軍鎮,是否真的安寧,朕也想知道。”
“是。”
穀大用得了一身代表西廠頭領的飛魚服,誌得意滿,對萬歲十分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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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靖最後見的,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
牟斌從成化年間開始當差,是錦衣衛的老人了。當年憲宗皇帝在的時候,錦衣衛指揮使是萬貴妃的弟弟萬通,牟斌是剛進錦衣衛的新人。等到先帝在的時候,牟斌當上錦衣衛頭領,他做事公正、講究證據,是難得的明白人。
“朕想你查清楚內承運庫和司鑰庫這兩個地方的管事太監,他們有沒有貪汙,各自有多少家產、銀錢和田地。”萬歲說,“比如內承運庫的龍綬,他曾奏請先帝開采銀礦,既然開了銀礦,為什麼先帝依舊沒有錢花銷?還要問戶部拿?”
牟斌很認真地聽著,抱著銀礦的人喊沒錢,確實很可疑。
蕭靖再說:“朕近日來看了好多奏折,又比如在弘治十六年,龍綬以織造為名,請求二萬引長蘆鹽。既然得了那麼多鹽引,為何先帝又在弘治十七年問戶部要錢?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真的是先帝一個人全部花完嗎?”
萬歲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朕不信,父皇肯定不是那樣的人。朕絕對不能容忍,一個奢靡浪費的名頭被外人蓋到父皇的頭上。”
他這會兒像是孝順兒子,為父親鳴不平。明明他老子連小老婆都沒娶,怎麼可能是奢靡的人呢?
“奢靡人設”對於一個皇帝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牟斌在弘治一朝混了那麼多年,他曾聽令於孝宗皇帝,對其十分忠心。他聽得萬歲這樣說,果真覺得先帝的巨額花銷有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