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謝方士眸色陰鬱, 雙手不斷地顫抖,眼眶通紅目眥欲裂,整個人如同修羅一般散發著可怕的氣場。他壓低聲音, 讓周圍的人都不寒而栗:‘放心, 我會讓傷害你的人償命。’說完,站起身,‘我一定要找到這位幕後黑手,生扒了他的皮……’”

“好了好了。”沈挽情銀耳湯都沒心情喝了,她放下手中的碗,打斷了江淑君聲情並茂的朗誦。

原本隻是隨口問了句‘那天晚上我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 沒想到江淑君現場給自己安排了一段言情。

她甚至懷疑自己之前看過的《迷情絕情穀》是江淑君開馬甲寫的話本。

江淑君笑眯眯地說:“雖然有一點點誇張成分, 但是謝公子看上去,真的很喜歡你呢。”

沈挽情一口銀耳湯嗆在嗓子眼, 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謝無衍喜歡她?

連開個小玩笑都要氣上一晚上的人會喜歡她?

但自己撒的謊, 含淚都要承認。

於是沈挽情艱難點頭:“那確實。”

“我聽說紀大哥是你的兄長, ”江淑君若有所思, “所以, 難道就是他不允許你們在一起?”

沈挽情:“?”等等,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

江淑君邊說著, 邊義憤填膺道:“沒想到紀公子居然是這麼狹隘的人,連妹妹的親事都要管。”

沈挽情試圖解釋,但發現自己根本攔不下一個創造者的發散性思維, 於是整個人生無可戀地癱在床上放棄掙紮。

她是徹底喝不下銀耳湯了,隻能心情複雜地放下碗,但立刻又想起什麼,問道:“對了,除了最近這件事, 之前這滿月樓有沒有和人結下梁子?”

“之前?”江淑君想了想,“其實吧,自從滿月樓不在太守夫人娘家名下之後,就沒再出過什麼大事了。據說新樓主是個挺漂亮的女人,又會做生意,又左右逢源,基本不同人接梁子。”

“聽你這話,新樓主沒來之前,應該是出了不少事?”

“那確實。”江淑君說,“之前滿月樓沒這麼有名,就是個普通的青樓,太守夫人家又不怎麼管這塊地方。當時的滿月樓對樓裡姑娘也不大好,畢竟要麼是被爹娘或者人販子賣到這裡來的……”

話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眼神有片刻的落寞。

江淑君也是被父母賣到青樓的人,難免也有些共情。

沈挽情沒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江淑君強顏歡笑般的搖搖頭,然後繼續說:“除了這些,大多都是些孤兒啊什麼的。平時裡不是打就是罵,隨便客人折騰,我聽人說啊,當時有不少姑娘都被那些客人們活生生給折騰死了。”

“死了?”沈挽情一怔,“有哪些個?”

“太多了,一年下來,這樣的事情得發生好多次。”江淑君歎了口氣,“那些姑娘也命苦,多半是草席一裹就往荒郊野嶺一丟,反正也沒依沒靠,誰死了也不會在意。”

“我明白了。”沈挽情若有所思。

江淑君:“好了,我也不叨擾你了,這些天你就按照風姐姐的吩咐,好好休息便是。”

說完,她拂了拂裙子,準備離開。

結果一拉開門,就聽見“桄榔”一聲。

“徐公子?”江淑君驚訝道,“您怎麼在這?”

在門口偷聽的徐子殷被抓了個包,但還是伸長脖子往裡瞅:“啊,我是來探望……”

“沈姑娘睡了。”

“可我剛剛還聽到她的聲音!”

“那是在說夢話。”

“你騙人!”

就這樣,兩人拉拉扯扯地離開。

徐子殷在發現江淑君有寫東西的天分後,便天天纏著她教自己寫情詩,但是在這方麵實在沒有天分。

太守看了幾篇之後連夜派人收走了徐子殷房裡的所有筆墨紙硯,非常誠懇地建議他不要再搞創作了,就呆在家裡啃老。

但這並不能打消徐子殷的創作激情,所以他開始每天偷溜到江淑君的房間,兩個人關上門和窗偷偷摸摸地學習寫詩。

在知道她遭遇之後,便大手一揮,留她在府上給自己當師父。

沈挽情覺得江淑君有點暗戀徐子殷,畢竟他長得有點小帥不說,還非常捧場,每天都誇她寫的好看,甚至都忽略了自己在裡麵是個惡毒男配。

但是江淑君不但不承認,還氣得從此以後再也不給沈挽情送糕點吃,並且大手一揮在《我和我的救命恩人》這本裡刪減掉了她大量的戲份。

沈挽情合理懷疑江淑君是在害羞。

但是她還是很感謝江淑君刪減掉自己的戲份。

挺少有人記得太守原配的真名,大多都是喊她繡娘。

聽說繡娘人長得很漂亮,繡活兒也做得精致,所以大家就這麼繡娘繡娘的喊她。

繡娘和自己那個當獵戶的爹相依為命,後來同還是窮書生的太守拜堂成親,沒有要一分錢的嫁妝,還熬壞了一隻眼睛做刺繡,攢了錢來給太守,送他去考試。

後來一個雪夜,繡娘的爹為了給剛生完孩子的閨女補補身體,一把老骨頭了還上山去打獵,結果一腳踩空,從山坡上滑了下去,當場就沒了命。

繡娘等不回來自己的爹,家裡也沒個人幫襯,於是隻能自己提著燈籠上山去找,找了一晚上,隻找到已經蓋在雪下完全冰冷的屍體。

她坐在屍體旁邊哭了很久,然後站起身,一點點地將爹的遺體搬回去安葬。但她身子虛,一個人背了許久,走走歇歇。

然後,在半山腰,發現了個還剩一口氣道士。

如果任由他在這裡躺著,隨時可能喪命。

繡娘想了很久,最終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活人就這麼死在自己麵前,於是衝著自己爹的遺體磕了頭,將道士先帶回了家。

等折回去找的時候,才發現父親的遺體已經不見了,興許是被狼叼走,又或者是被暴風雪吹下了山。

誰也沒見過這道士,聽說病一養好,人就走了。

村裡人嘴碎,罵繡娘傻,自己爹的遺骨都不管,救了個陌生人,還討不到半點好。

繡娘隻是笑。

後來一天早上,繡娘將兒子托給鄰居家的嬸子照顧,自己上集市去賣繡品,結果一去就沒回來。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有人說是跟男人跑了享福,也有人說可能是一腳踩空跌進了湖。

後來太守帶著人回到了村子,將容城上上下下找遍了,都沒找到繡娘,於是隻能帶著兒子回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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