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你家老爺子的禦用醫生,那我敢不知道嗎?——再說,今晚上不還是我找人把他送回酒店的?”
寒時點點頭,“嗯,就是請他幫的忙。我當時恰因為她的事情從保鏢那裡拿到了手機,收到了那份傳進郵箱裡的資料。”
秦樓哼笑了聲,“難怪。”
話音落後,圓桌旁沉默了半分鐘。
秦樓似是無意地開了口,“看來山裡真是把你悶得不輕。”
“嗯?”
“不然以你的性子,這些話你做什麼要對我說?”
寒時聞言啞笑,“裝傻沒意思的,樓爺。”
秦樓一默,頭疼地皺了皺眉,“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都親自來當司機了,我能看不懂你的意圖?”
秦樓眉頭皺得更深,深到都快擰出點沉色,卻又驀地一鬆。
他輕哼了聲,“敢情你就是特意說給我聽的,怎麼,表決心?”
“嗯。”寒時卻應得果斷,眸子裡黑漆漆的,“我隻想輕輕鬆鬆留在她身邊,不想背腹受敵。老頭子那邊夠我頭疼了,再添一個宋家……”
“怎麼,這就怕了?”
“沒有。”
寒時唇一勾,眼底抹上點不馴,卻又笑得漫不經心——
“麻煩。”
秦樓睨他幾秒,哼笑了聲,轉開眼,“要不是我那個表妹哭著求到我這兒,我才懶得摻和你們的事情。”
“所以?”
“我又不姓宋,明知道麻煩,我乾嘛要來蹚這攤渾水?我答應來,就是來試試深淺。”
寒時啞著聲笑,“試出來了?”
“執迷不悟,能淹死一家,傻子才往你這個坑裡跳。”秦樓斜眼看他,“更何況,招你這麼個智多近乎妖的瘋子回去做妹夫,那我是有多想不開?”
寒時也不在乎,隻問得漫不經心:“那有傻子執意要跳,你攔麼?”
“……攔。”
秦樓將手裡酒杯往圓桌上一擱,哢噠一聲輕響。
“倒不是為了你。再怎麼傻也是個表親裡的妹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往火坑裡跳。”
“那也謝了。”寒時笑道。
“謝不用,彆再給我塞狗糧我就謝謝你了。”
秦樓沒好氣地起身。
臨邁出第一步,他遲疑了下,沒轉頭,隻站著問:
“你家老爺子那兒,你有把握嗎?”
“當然。”
“……”
讓秦樓意外的,身後那回答斬釘截鐵,聽得他忍不住回過頭,單側眉一挑——
“恕我無知,你是哪來這麼足的信心?”
寒時笑得散漫。
“從小到大,我沒輸過。”
秦樓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個什麼級彆的妖孽我清楚,可你老爺子有多可怕,所有人都清楚。”
寒時輕眯了下眼,突然問了個似乎完全無關的問題——
“你知道二米二的水池有多深嗎?”
秦樓噎了一下,“你都二米二了,還問我多深?”
隻不過話音剛落,秦樓腦海裡某個思緒一閃而過,隨即他臉色微變。
寒時晃了晃手裡的杯子,酒液撞得杯壁輕響,而他笑得愉悅——
“一步一步走進去那年,我八歲。”
“…………”
噎了半晌,那種從尾脊骨爬上來的森涼感才勉強退走,秦樓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的評價——
“媽的,變態。”
說完,他扭頭往外走,尾音撂在身後。
“外麵有專人候著,等你家小姑娘醒了,他們會帶你們回房間。”
“……”
寒時噙著笑,幽幽垂了眼。
圓桌旁歸於安靜,隻剩下鼓噪的音樂從不遠處的歌舞場裡傳回來。
寒時把玩著玻璃杯,眼底光華暗轉,不知沉思了多久之後,隻聽他輕笑一聲。
“還要繼續睡麼,小領導?”
“…………”
十幾秒的安靜後,女孩兒慢吞吞地從他肩上爬起來。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寒時笑著垂眼,“發現什麼?發現你在裝睡?”
“……”
丁玖玖又沉默了幾秒,隨即沮喪地揉了揉臉。
她原本隻是在這人肩上醒過來,為了免於尷尬才裝睡,哪想到會聽到那麼多東西……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她覺得自己還得消化會兒才行。
可惜某人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有什麼觀後感?”
頭頂的目光過於熾烈,料想也是逃不過去,丁玖玖索性徹底棄療。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能在後花園坐一天都不說話……不怪我認不出來。”
“嗯,”男生笑得輕柔微啞,“不怪你。……還有呢?”
“……”女孩兒憋了憋,還是沒忍住,“你才醜丫頭。”
寒時低聲笑起來。
“就這些?”
沉默幾秒,女孩兒誠實地回答:“太多了,不知道說什麼。”
寒時:“那我先說。”
“……嗯。”
“來的路上我想過了,你會為那一百多套畫具而不高興,原因在我。”
他低眼看著女孩兒。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對你再有任何隱瞞,包括過去,包括現在,包括將來——我會把全部的自己毫無保留地給你看。”
“……”
“我也會讓你知道,在我這裡,你不需要顧忌——所有與你有關的,都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