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怕,還是在期待啊,丁玖玖?
最好是前者。
因為萬一是後者,那你以為的自己傷好了,痂褪了,就都隻成了你以為。
——
真正的那個你大概已經摔在懸崖下邊,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隻剩這一縷魂兒,不甘心地飄上來。
還要佯作一切都好的假夢。
……
丁玖玖這一天神思渾噩,惦記著早些入睡,晚飯都未吃,她便窩進休息室的被窩裡。
被子兜頭一蒙,管外麵鑼鼓喧天還是聲色犬馬,睡便是了。
她是這麼想的。
直到被枕邊的手機一通連環奪命call,從周公那盤黑白棋前硬生生薅了回來。
屋裡已經黑透。
隻薄薄的窗簾不敬業地半掩著,還餘點月色的清輝進房內。
亮得能閃瞎眼的手機屏幕上,“林總”兩個字勾著丁玖玖迷蒙的睡眼,不清醒得腦漿子都跟著晃。
“……喂?”
丁玖玖靠人類殘存的動物本能往綠色那兒一撥,接起電話。
聲音啞得像是剛連軸轉開完了十場演唱會。
對麵似乎也被這嗓音驚了一下。
“小丁……睡覺呢?”
“……”
丁玖玖忍了忍,沒說臟話。
這怨氣可能已經成功電生磁磁生電地傳過去了,林總在電話對麵尷尬而負罪感深重地沉默了幾秒,訕笑。
“今天是徐總派來的代表審查,有些方麵的工作可能還需要小丁老師你配合一下,打擾你清眠了,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我這就去。”
在被對方那一套客套話重新念叨回周公那兒之前,丁玖玖叫了停,問了地點,她摸黑套上了衣服外套,出了休息室的門。
到地方一看。
滿目佳肴,沒動。
滿地酒瓶,空的。
——
這一趟所謂“工作”,換個讀法就念“陪酒”了。
丁玖玖氣得想笑。
不等她笑,有人先“哈哈”地走出來——
“哎呦,小丁老師,你可算來了!”
那人喝得滿麵通紅,挽起還帶一身夜色涼意的丁玖玖進到房中,拉向主客位置,口裡不忘招呼,“今天你可剛碰麵就衝撞了寒先生,還好寒先生雅量,沒有跟我們計較——來,小丁啊,給寒先生敬杯酒,賠個不是,這頁我們就翻過去了啊。”
不等丁玖玖表態,手裡已經被人塞了一隻杯子。
她也被推到了那主客位旁。
仰在椅子裡的男人似乎喝了不少的酒。
眼尾細長的桃花眼半垂半闔,沒精打采,卷起袖子露著的手臂搭在桌沿,在燈下耀著那薄而漂亮的肌肉線條,一直延伸到骨節分明的指背上。
而食指中指下,還扣著高腳杯的杯底,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晃。
是醉了還是沒醉,丁玖玖也分辨不出。
她發怔的工夫,身後的人卻急了,連聲低音量地催著:“小丁老師,說點什麼啊。”
“……”
丁玖玖心底歎氣。
他們不懂,給這人最好的賠罪,大概就是自己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眼裡了。
但心裡知道,丁玖玖卻無法說出口。
她隻得捏緊了手裡的杯子,澀聲張口,“這杯我敬寒先生。之前的事情……抱歉。”
女孩兒仰頸,將一杯酒一口喝淨。
眾人一愣,拍手叫好。
“……”
倚在椅子裡假寐的寒時,眼皮卻重重地一跳。
過了兩秒,他睜開眼,眸裡發涼。
“‘之前’的事,一杯酒就夠了?”
他咬著旁人聽不懂的重音,似笑非笑,目光冷望向女孩兒。
丁玖玖卻驀然輕笑。
她轉身從旁邊取了新酒,咕咚咕咚又倒上一杯。
女孩兒在光下剔透的指尖捏著酒杯的杯壁,她向前平推。
“寒先生說好,我停。停過之後,恩怨兩清。”
話聲剛落,女孩兒眼睛不眨地又灌下一杯去。
“……”
搭在桌沿的指節不為人察地輕抽了下。
最後壓著桌布攥緊,才摁住了抬起的衝動。
他眯起眼,“你威脅我?”
不等回答,他嗤笑著轉開臉,“你覺得我會怕麼?”
他抬手,“搬兩箱,放過來。”寒時轉回去,眸裡冰冷地盯著站在麵前的女孩兒,笑也薄涼。
“你喝,儘管喝。——兩個周喝住院三次的瘋子我都見過,還怕你麼?”
丁玖玖搭在玻璃杯上的指尖輕抽了抽。
她低著頭,一語不發,拿起酒瓶將瓶裡剩的全倒進自己杯裡。
不等身後那些嚇醒了酒的人攔,女孩兒仰頭喝空。
杯子還沒撂下,她伸手去拿桌上另一瓶。
隻不過在她指尖剛摸上去的時候,一隻手搶在她前麵奪過那瓶酒。
轉手往地上一摜。
“砰——!”
摔碎的酒驚呆了在場所有人。
始作俑者瞪著麵前的女孩兒,氣得眼裡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