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時麵上的冰冷終於有所緩和。
他抬腳跨上台階,大步往老宅的正廳方向走去。
後麵的管家擦了把汗,無奈地跟上前了。
穿過層層安保、庭院,寒時終於在耐性徹底告罄之前,望見了正廳的門楣。
老宅在今年剛翻整過,除了原有的院落構造不變,整個設計風格都大改了許多。
不再是之前讓人一進門就覺著冷冰冰的簡歐式風,如今反而改得有點古色古香的味道了。
隻不過那些花草綠植,絲毫沒有讓寒時的心情有所舒緩。
踏入同樣頗有蘇州園林風格的半露天正廳,踩著特意鋪設的礫石路,寒時麵色不善地繞過屏風,進到正廳內。
寒時停住腳的第一件事,就是講目光在正廳中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下首東側坐著的丁玖玖身上。
寒時麵色稍鬆。
“父親,夫人。”向著西側兩位長輩問候過,寒時徑直走向丁玖玖,像是完全沒有看到主位上的老爺子。
雙手扶著實木粗拐的寒老爺子揚了揚眉,神色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見了長輩都不知問好,你這個婚真是結得愈發長進了啊。”
“——”
寒時步伐戛然一停。
須臾後,站在丁玖玖身旁,寒時清冷地笑了聲,抬眼望過去——
“作為一位不問意願就把人強行帶來的長輩,是您先不尊重我們的。……對於不尊重我們的人,我也沒必要去尊重。”
毫不客氣地說完,寒時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反應,他伸手握住了丁玖玖的手,輕扣住她。
“抱歉……”
他俯身,壓低了聲音,眉眼間怒意消退,隻剩下無奈和愧疚。
“你沒嚇到吧?”
被正廳裡幾位長輩還有其他老宅裡的人盯著,丁玖玖麵上發燙,想掙開寒時的手卻又不想讓他下不來台。
於是她隻能尷尬地挺著,低聲:“在你心裡……我是有多膽小?
寒時低聲笑了笑。
“我們回家。”
說著,他就要將丁玖玖從座位上帶起來。
憋著氣的老爺子終於皺著眉開口了。
“什麼叫回家!這兒就不是你們的家了麼!”
“……”
徐婉晴目光微動,和隔著張金絲楠木小桌的寒時父親對視了一眼。
——
老爺子這話,顯然已經是迄今為止他所做過的最大程度的讓步了。
就是不知道,寒時肯不肯吃這一套服軟……
徐婉晴擔心地扭頭,望向寒時。
不出她所料,寒時聞言果然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站在那兒的年輕男人隻輕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抬眼,眸子發涼。
“您拿送我入獄的事情去威脅我的妻子時,恐怕從來沒有把我們看作是這個家的一部分吧?”
“……”
寒老爺子臉色微沉。
寒時又笑,“托您的福,我們兩個人的家雖然小,但好歹有些人情味,尤其跟某些地方一比較……”
寒時的目光在身周淡淡地掃過一圈,帶著點嘲弄的情緒,他的視線最後還是落回到寒老爺子的身上——
“我們的小家,大概才真正算是個人住的地方。”
“——寒時!!”
老爺子一輩子也沒聽過多少軟硬帶刺的話,倒是在他唯一的孫子這裡嘗了個夠,忍到此時已經是極限了。
重重地敲過拐杖,他惱怒地睨著自己的孫子——
“你任性也要有個限度!”
“任性?”
寒時冷笑了聲,“您恐怕以為我還是那個隻能任您拿捏的毛頭小子呢?”
“……!”
眼見氣氛越吵越僵,徐婉晴和寒時父親對視了一眼,終於慢慢站起身。
她無奈地給寒時身旁的丁玖玖遞了一個眼色,隨即緩聲開口:“我看晚餐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一起移步去餐廳吧。……玖玖,家裡我新請來個進修回來的大廚,你嘗嘗他的手藝是不是合你口味。”
“……謝謝阿姨。”
丁玖玖點頭,會意又無奈地輕扯了扯寒時的手。
寒時帶著惱意垂眼看她,目光裡似乎還有點憋屈。
在這僵持的時候,徐婉晴目光微轉。
“等飯後,我們也商量一下婚禮的事情吧。”
“……”
寒時身影稍僵。
——
婚禮大事,就算再不滿,如果自己家裡這邊長輩明明無恙卻沒有露麵,那必然會讓嶽餘君或者其他人心裡生了芥蒂,……尤其他們這樣的家門,甚至還可能傳出什麼對丁玖玖不利的謠言去。
徐婉晴這一句,正拿在寒時的軟肋上,他在心底審度了一番,也就勉強壓下惱怒和厭惡,暫時打消了退意,陪著丁玖玖一起去了餐廳。
進到餐廳內,五人依次落座。
稍待了片刻,各式精致的小菜便成五人份地送了上來。
寒家的餐桌上秉持的“食不言”的規矩,安安靜靜的餐廳內沒有半點動靜,連湯匙與瓷盤輕碰的聲音都極其細微。
直到中間某道小菜送上來,寒時一見那紅彤彤的菜色便皺了眉。
他喊住傭人,讓他們送來一份純淨水,然後把自己那份沒碰過的一一涮掉了辣紅,才遞到丁玖玖的麵前去。
丁玖玖意外地看他,壓低音量問:“很辣麼?”
寒時微皺了眉,湊到她耳邊,“你不是要來例假了?這幾天不能碰這種東西了。”
“哦……”
丁玖玖心虛地應了。
——
她自己還真把這件事給忘了。
主位上寒老爺子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此時不冷不熱地哼了聲。
“從小到大,我就教給你這樣嬌慣人麼?”
“……”
寒時眉一揚,懶洋洋地笑了聲。
“我自己的妻子,嬌慣到雲頂上也樂意。”
“——!”
寒老爺子氣得臉色都青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