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並沒有留給黃大龍緩神的時間, 就被命令跟著一起去現場了。
麵前的日本人一個個麵色凝重,後麵的漢奸們不管心裡怎麼想,臉上都是一副死了爹娘一般的哭喪表情, 交流基本上都是靠眼神或者手勢,想到剛才被帶走的三人, 他們可沒有膽子在這個時候, 去惹日本人, 又不是嫌命長。
十來分鐘的車程,一行人就趕到了那一條街。
哪怕有心裡準備,藤原等人看著滿地的士兵, 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倒是那些漢奸們, 眼見著昔日裡高高在上的日本兵,此時卻像狗一樣地倒在地上, 站都站不起來, 好些人心裡都痛快得不行。
“怎麼回事?”
藤原走到一位身著軍官服的軍官麵前,直接詢問。
“藤原大人。”
這名軍官的表現比其他的士兵要好許多,哪怕疼得臉色發白,卻沒有倒在地上,反而像是在維持軍人尊嚴一般, 坐在地上,“是那位‘割筋狂魔, ’他武藝高強, 能躲避子彈, 輕功也很不錯……”
聽著他的描述, 越來越誇張。
山崎走上前,一個巴掌打過去,十分嚴厲地斥責:“八嘎!你這個懦夫,為了逃避罪責,竟然誇大事實,你這樣的人,真是丟儘了天皇陛下的臉。”
藤原沒動,更沒有阻止山崎的行為,因為他心裡也是有些不信的。
“是真的,我以軍人的尊嚴起誓,我剛剛所說,並沒有半句謊言,藤原大人,山崎先生,請你們相信我。”
軍官用力地說道。
想到不久前發生的事情,他現在都還有一種做夢的感覺,可手腳上的傷提醒著他,這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
山崎又準備動手,在他看來,對方這樣的行為,就是執迷不悟,冥頑不靈。
“夠了,山崎君,去問問其他的士兵怎麼說?”
藤原聲音沉穩地開口命令。
山崎點頭,帶著人離開。
“他們從哪個方向逃離的?”藤原問坐著的軍官。
軍官指著身邊的巷子,這事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噩夢,更是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恥辱,因為,他就是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割筋狂魔’和那些犯人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對了,藤原大人,在他們跑進巷子以後,我聽見了一聲槍響。”
“我知道了。”
藤原說完這話,大步朝著巷子裡走去,村上也跟在他的後麵。
不一會,在兩道呈直線的血跡前停下,這樣的痕跡,他再明白不過了,“村上,失敗了。”
“是。”
村上點頭。
“看來他並沒有說謊,這麼近的距離,從背後開冷槍,對方都能躲過,村長,你說,我們到底麵對的是什麼樣的一個敵人。”藤原看著這一片留下的腳印,聲音很是低沉。
“大人,大日本帝國是不可戰勝的。”
村上大聲地說道。
藤原沉默,這樣的話他自然是不會反駁的。
隻是,心裡卻有些發涼,戰爭持續到現在,在他看來,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都沒有真正的贏家,哪怕是他們僥幸勝了,占領了這個國家的所有土地,其他的國家真的會同意他們獨享如此廣闊的資源嗎?
這個問題,他是最近才開始想的,答案,哪怕他不想承認,卻更不想欺騙自己。
而這段日子,他經常想起自己在日本的中文老師,那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長者,隻可惜,戰爭爆發後,他就被殺害了。
他至今都還記得,老師死時,眼裡沒有半點害怕,嘴角的笑容倒是讓他看出了滿滿的嘲諷。
“大人,你怎麼了?”
村長擔憂地問道。
“沒事。”
藤原搖頭,不再去想那些令人難過的事情,因為他清楚,想也沒有用,戰爭持續到現在,哪怕帝國的內部好些人都生出了厭戰情緒,但什麼時候這場戰爭才會結束,可以說已經不是哪個人或者哪個團體能夠決定的了,哪怕是當初的主戰派,也做不了主,抽身困難的他們,隻能硬著頭皮將這場戰爭繼續下去。
“這些士兵。”
走出巷子,來到醫療人員麵前,藤原開口問道:“還能重回戰場嗎?”
“對不起。”
醫生依舊是不久前治療田中的那一個,一臉愧疚地說出這三個字。
對此,藤原並不意外,“最好的結果是怎麼樣?”
“手腳筋被割斷,手腳都不能用,最好的情況同樣也是最壞的情況,人廢了。”醫生說到這裡,一臉的心痛,隨後,彎腰鞠躬:“大人,懇請您儘快抓到那位‘割筋狂魔’,不能再有大日本的勇士毀在他的手裡了。”
然而,他很快就會知道,這事並不是他們能做主的。
“廢了啊。”
藤原說著這三個字的時候,聲音很輕,看著一個個被擔架抬走的士兵,真是殘忍啊!無論是待在這裡,還是被遣送回國,他們的生活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因為戰爭,國家的資源已經非常緊張,對他們的照顧有限得很。
或許,他們痛快地死了要比苟且,沒有尊嚴地活著更好一些。
“既然對方帶著麵具,應該十分醒目,村上,立刻派人去查。”
藤原直接下命令。
“嗨!”
和其他裝模作樣檢查這條街不同,黃大龍陰沉著臉,卻十分的認真仔細,並且是獨自一人,就怕安娜留下什麼線索,被其他人找到。
好在,最後的結果,依舊是他希望的那樣。
沒有任何線索。
隻是,巷子裡的兩道血跡卻讓他的心有些發涼,那七個人中間,果然出了叛徒,然而,已經被製服了的那位不算,另外的六個會不會還有叛徒呢?這個他不清楚。
黃大龍這麼想的時候,劉樂樂心裡也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她還是準備按照計劃行事。
在要出那條巷子的時候,快速地出手,將所有人都打暈,拿著劍直接搶了一輛轎車,將七人全都塞進去,打火開車,前往的方向卻是被陳景文擄走救人那一次的地方,二十分鐘後,將車停在不顯眼的位置,摘了麵具,找到租房子的地方,很快就租到了兩個沒人住的院子,在這期間,她還變了聲音,詢問了其他的院子。
拿到鑰匙以後,她卻沒有去那兩個院子。
而是去了一個非常大,卻十分不好出租的院子,據說,自從去年冬天,住在那個院子裡的人就接二連三離奇的死亡,原本十幾口人,卻沒一個活到春節的,更詭異的是,正月的時候,還有人不忌諱這些,租這院子,結果,三天的時間,一家四口人同樣陸續地出事,雖然沒鬨出人命,卻也非常嚴重。
哪怕降價,有人心動,租的人卻沒有誰能待夠七天的。
然後,這個院子就被傳得更加邪乎。
而那個邪乎的院子,和她租的兩個院子其中一個相鄰。
劉樂樂把七個人放在院子裡,留下食物和水,把車開到很遠以後,將麵具也仍在車裡,才回到所租的院子。
為了以防萬一,她不會和那些人住在一起,隔著一堵牆,也挺好監視的。
而埋伏在其他兩個地方,準備營救自己同誌的兩批人,得到消息以後,都有些傻眼。
王麻子聽到“割筋狂魔”四個字,心跳得十分厲害,這位安醫生要是他們組織裡麵的人,他一定會非常嚴厲地批評她,她難道不知道她有多重要嗎?竟然獨自跑去冒險,膽子也太大了。
“老王,你知道那人是誰?”
有同誌問道。
“小李,”
王麻子叫著年輕同誌的聲音帶著不滿。
實際上小李問完就知道,他犯錯誤了,“對不起,老王,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嗯。”
老王點頭,“你們先回去,不過,要隨時待命。”
“好。”
一群人點頭,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唯有老孫留了下來,因為他也知道,那位是誰。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保護好安醫生,萬不得已的時候,老孫,你就帶她離開上海。”老王想著組織拿到安醫生提供的金瘡藥配方和青黴素的製造方法,後者還在加緊研製中,但一直被他忽視的金瘡藥卻非常好配,並且效果好得驚人,已經有不少戰士都用上了。
上麵的領導意思很明顯,對於安娜這樣的人才,一定要保護她的安全。
“我知道。”
老孫點頭,“要回聯係小楊嗎?”
老王搖頭,“我們現在兩眼一抹黑,不宜輕舉妄動,容易壞事,還是多打聽一些消息後,再做決定。”
“好。”
不過,在這之前,兩人已經製定好了帶著安醫生離開上海的最安全的路線。
比起他們,吳站長等人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人救出來了,他們就不用去拚命了,隻是,“這個‘割筋狂魔到底是什麼來路?”
“會不會西北那邊的人?”
李主任猜測道。
要是那樣的話,他們這一次恐怕要出點血了。
吳站長搖頭,肯定地說道:“不是,我收到消息,那邊的人,今天也跟我們一樣,隻不過,選擇的地方不一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其他人並不意外,作為一個站長,自然掌握著比他們更多的情報。
“既然不是的話,可不可以拉攏。”
他們雖然對這人一無所知,可其他的情報卻比西北那邊要多一些,哪怕今天,他們有一個聯絡點的人全都被抓了,影響也不是很大,在警察局和76號,還有一些掩藏得更深的,屬於她們的人。
“能一個人,在傷了那麼多的人以後,救走七個人,安然離開,單單這伸手,我覺得就值得。”
吳站長點頭,皺眉,“隻是,你不覺得他有些婦人之仁嗎?為何不直接將人殺了?”
“對於日本兵來人,廢了更殘忍一些吧。”
老錢開口說道,要是他的手腳都被廢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寧願死 。
“不對。”
李主任搖頭,突然眼睛一亮,“婦人之仁,站長,你說,她有沒有可能就是個女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老錢第一個不認同,“哪有那麼厲害的女人?”
一直沒說話的陳景文心一跳,腦海裡突然蹦出個人來,之前一直沒有往那方麵想,可上次,那位闖進安娜房間裡的黑衣人,他一直以為是安娜的朋友,可如今仔細一想,那黑衣人的身高,身形都和安娜差不多,還有,那位“割筋狂魔出現的時間,也是在安娜到上海不就以後。
不會吧。
陳景文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
“也不是沒有可能。”吳站長的心頭一動,“還有一點,他不殺人,也不一定就是婦人之仁,很有可能有其他什麼原因,比如,職業。”
陳景文聽到這話,就越來越覺得那就是安娜,“醫生”二字到了嘴裡,他都沒有說出來。
看著吳站長,心在往下沉,他並不想他們猜到對方是誰?
隻是,他終究還是小看了對方。
在彆人一頭霧水的時候,吳站長和李主任對視一眼,很顯然,他們想到了同一個人,雖然非常不可思議,可他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相同的情況,越是不可能,實際上就越有可能是一種掩飾。
反正,哪怕是不能確定,也沒有證據,他們依舊覺得是她的可能性大一些。
至於是不是,試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雖然已經是廢人,可不管如何,傷口還是要處理的,藤原站在街上,等到所有的日本兵被帶走以後,才上車離開,兩分鐘後,心情沉重的藤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去找安娜,安醫生。”
開車的村上直接掉轉車頭。
這個時間,沒有意外的話,安醫生應該已經回住所了。
隻是。
“安醫生還沒有回來。”
楊慧娟開口說道。
藤原坐在客廳裡等著,不管怎麼樣?他還是想要做最後的努力,萬一安娜能治好那些士兵呢,哪怕不能在上戰場,手腳能用也行啊。隻是,半個小時後,依舊沒有等到人,不止是他,就是楊慧娟也有些著急了。
“村上,打電話,讓人去查。”
藤原心裡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嗨!”
十分鐘後,電話鈴聲再次響起,聽到消息後,村上的臉色都有些變了,“大人,安醫生不知所蹤,山田和小林死了。”
果然。
至於他們為什麼會帶走安娜,倒很好理解,安娜是醫生,帶走她,估計就是想要他們救治那幾個身受重傷的人。
楊慧娟聽到這樣的消息,直接就選擇報警,至於日本人,她並不太相信。
藤原離開,他會吩咐警察局和他們的人幫忙找安娜,隻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必須得去處理。
一個小時後,特高課,隻有日本人的會議室,在藤原進去之前,一個個是怒火高漲,甚至有人建議,將居住在那條街上的居民全都帶到刑場去,直接將那個所謂的“割筋狂魔”逼出來,十分鐘殺一個人,就不信她能坐得住。
藤原走進去的時候。
所有人都起立,直到走到主位上,坐下,“諸君請坐。”才整齊地落座。
“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是我考慮不周,所有的責任都由我來承擔,現在,我希望諸君能夠說說對今天這事的看法。”藤原說話不緊不慢,語氣也十分平靜,可在場的人卻沒一個敢小看他的。
山崎開口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