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後,喬治·達西率先找到站在墓碑前的喬。
喬蹲在墓碑前,黑色的長袍在地上鋪展開。
她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墓碑。
一隻烏鴉站在墓碑上,扭過頭,一下下梳理著自己在陽光下顯得油亮烏黑的羽毛。
喬治·達西默默站在她的身後,目光呆愣愣地勾勒著她的側臉。
喬喬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係統產生不好的預感,【等等,主人,你該不會要……】
喬喬微笑道:“我有一個一舉三得的好辦法。”
“來,喬治,幫我引兩個人過來。”
喬治在腦海中笑嗬嗬應道:“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喬專心致誌撫摸著麵前的墓碑,好像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背後正站著一個人。
直到喬治不動聲色地將兩人引來。
她沒有回頭,開口詢問道:“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她的聲音溫柔醉人,卻帶著淡淡的哭音。
喬治·達西隻覺得自己手腳發麻,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他突然一激靈,開始上下翻自己的兜。
“我……抱歉,我不該這個時候找你的。”
喬定了定心神,才緩緩開口道:“應該我道歉才是,人間的死亡並不是真正的死亡,我的父親去往他應該去的地方,我應該為他開心才是。”
喬治·達西想起墓地裡眾人的說法,下意識道:“為他去往地獄開心?”
喬:“……”
係統在喬的腦海裡樂開了花。
喬扶著墓碑站起身,卻沒有說話。
喬治·達西捂住了自己的嘴,“對、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會說話,啊,威克漢姆先生也總是教訓我這點,可我……”
他灰心喪氣地頭發上的小卷卷都要垂下來了。
喬轉過身。
喬治·達西看著她的臉怔住了。
她明明臉上還帶著淚痕,卻努力露出安撫的笑容,就好像她明明自己在遭受苦難,她卻不忘拯救他人。
她輕聲道:“你來找我定然是信任我,我不會因為自己的心情而辜負你的信任。”
“請你對我說出你的煩惱,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那就太好了。”
她的手按在胸口,淚水從下巴處滴落,溫柔又脆弱的模樣幾乎讓喬治·達西心碎。
喬治·達西終於找到了自己口袋裡的手帕。
他捏著手帕想要遞給她,卻意識到了什麼,他大著膽子舉起手,輕輕擦拭了一下喬的淚。
白色的手帕被淚水浸濕。
她眼中霧氣彌漫,笑著對他流淚。
“小達西先生,我看到了您的煩惱,您在為什麼煩惱?”
喬治·達西張張嘴,卻實在無法當著這樣的喬的麵說——“我都是為了你”。
他將帕子抵在她的眼角,輕聲道:“喬……不,是威克漢姆小姐,我做了錯事,我想要神寬恕我的罪過,神會原諒我嗎?”
喬笑容包容,“會的,神愛世人,也會原諒世人。”
“你需要神寬恕你什麼?神會寬恕你,可你會寬恕你自己嗎?”
喬治·達西的心一下子揪緊。
喬:“如果不介意的話,儘可以向我述說,我不會告之他人。”
喬治·達西輕輕呼出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突然,他跪在了喬的腳邊。
喬垂眸望著他,卻並不奇怪,仿佛這樣的舉動有人做過無數次。
喬治·達西雙手抱在一起,抵在嘴邊,他像是一個等待審判的罪人一樣戰戰兢兢。
可是,他知道,將要審判他的不是神,而是這位高潔如明月的修者。
“對不起……”他聲音發顫,“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可我實在忍受不住了。”
“我、我做了錯事,我做了不可饒恕之事!”
暮色下,天邊被燒成了深紅與淺紅。
夕陽映在墓碑上,拖著豔麗的痕跡。
明明是最肅穆的地方,此時卻有了一分明豔。
墓園裡寂靜無聲,在所有墓碑的見證下,一個打扮華麗、樣貌美麗純真的少年跪在一名教士腳下。
他雪白的臉頰被晚霞染得發紅。
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就像是要被獻祭的羔羊。
喬垂眸看著他,神情溫柔高雅,卻有一種她坐在雲端高高在上的感覺。
“我在聽,彆怕,這裡除了我和你,沒有任何人。”
這是一句謊言。
這裡除了喬和喬治·達西,還有另外三個人藏在這裡。
喬治·達西輕聲道:“我、我……我期盼著葬禮的到來。”
喬沒有動怒,而是安靜地注視著他。
喬治·達西舔了舔唇,小心翼翼道:“因為我在葬禮上對一個女人一見鐘情,所以,我一直期盼著下一場葬禮的到來。”
喬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腦袋,“這不是你的錯,愛是沒有錯的。”
他的心重重一顫。
喬治·達西見她沒有絲毫責怪自己的樣子,忍不住大著膽子道:“即便是我的期盼導致了你父親的死亡?”
“不,他的死亡隻是受到了召喚而已,這與你無關。”
喬甚至對著他笑了一下,“愛不會造成災厄,請不要責怪愛,也不要責怪你那顆愛著人的心。”
她溫柔的寬慰讓喬治·達西幾乎落淚。
他的父親和他的哥哥雖然也很寵愛他,但是,他們從來不會這樣溫柔地寬慰他,他也從來沒有感受過今日的感覺——好像將心泡在了溫熱的牛奶中。
喬治·達西的心中忍不住生出更多貪念。
他問:“如果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嗎?我是錯的嗎?我的愛有錯嗎?”
喬依舊告訴他:“愛是沒有錯的,如果她是你真心相愛之人,你當愛她如愛神。”
“你會因為神無法時刻在你身邊而怨恨?會因為神無法隻給你一個人愛而委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