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格雷似乎不明白喬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
他愣了一下,磕磕絆絆道：“我？我很好啊？”
喬輕輕蹙眉，有些不讚同地看向他的手。
手？他的手怎麼了？
道林·格雷低下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背上竟然留下一大片青黑,好像是剛才摸黑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在了長椅上。
奇怪,他怎麼都沒感覺到疼呢？
道林·格雷直到此時，才覺得手背有些不舒服。
不對！
他猛地盯住自己的手背。
自己以往無論受到了什麼傷,基本上都不會在身體上顯現出來，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畫作才明白，那些傷都體現在了畫中的他身上。
可是,為什麼這個傷直到現在都沒有消失？難道這是魔鬼給他的警告？
道林·格雷猛地抬起頭，看向喬。
喬低聲詢問：“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道林·格雷：“什麼？”
喬：“因為你的眼神在向我求救。”
道林·格雷內心百感交集。
他忍不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
喬笑了笑,“如果你想要告訴我，我願意聆聽,你不想說,那我也不會強求。”
道林·格雷搖頭，“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如果我說是我救了你呢？”
喬露出一個燦爛感激的笑容,“謝謝你,格雷先生,我知道，您是一個善良的人。”
道林·格雷簡直要忍不住笑出聲了。
他盯著喬的眼睛，露出危險的神情,“如果我說,其實是我把你們關進去的呢？”
他想要看到如同“聖女”一般的喬對他露出不一樣的表情，對他憤怒、惱火、痛恨都好，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是,他模模糊糊有一種感覺……他想要成為她心中、眼中不一樣的人。
然而，喬聽了他的話，隻是點了點頭。
道林·格雷：“你不想說我嗎？”
喬反問他：“那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道林·格雷：“我這是在幫你，你信嗎？”
喬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子的，謝謝格雷先生。”
道林·格雷莫名覺得胸口憋了一股子氣。
“為什麼我說什麼你都信，你這樣子……或許我直接賣掉你，你都不會察覺到吧？”
喬安靜地注視著道林·格雷，那雙眼睛好像會說話，在跟他說“沒有關係，你的一切情緒我都會接受”。
道林·格雷在心中歎了口氣，“話說，你對教堂裡的那個男人感覺怎麼樣？”
喬疑惑道：“哪一個？”
道林·格雷：“還有哪一個，自然是……等等！”
道林·格雷驚訝道：“教堂裡麵難道不止一個男人。”
喬點頭，“裡麵有兩位先生。”
道林·格雷徹底懵逼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兩……兩個？”
難不成喬治·威克漢姆後悔了？
不，喬不可能連自己弟弟都認不出來，所以，他的計劃被人打亂了？
道林·格雷雙手抓在一起，心中有些不安。
喬平靜地詢問道：“跟我關在一起的男士說起一件事。”
道林·格雷還沒有回過神來。
喬繼續道：“格雷先生身上是否有那位先生妹妹的東西？”
道林·格雷緩緩回過神來。
他注視著喬，“你知道他是誰嗎？他的妹妹又是誰嗎？”
喬搖頭。
道林·格雷：“他是……”
“噓——”
喬將一根手指抵在道林·格雷的唇上。
她笑容溫柔又坦蕩，“我並不在意他是誰，世人在我眼中皆是一樣。”
道林·格雷垂眸盯著她抵在自己唇上的手指。
果然是喬·威克漢姆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其他女士看到他，不是想要將他扒光，滾到床上去；就是當他是什麼洪水猛獸，稍微碰他一下，就好像能傳染上什麼疾病。
道林·格雷低聲喃喃：“你會相信我的話嗎？”
喬：“你說的是真實，我便相信。”
道林·格雷冷笑，“什麼是真實？如果我這個聲名狼藉的人說，我從來就沒有什麼他妹妹的物品，你信嗎？”
喬鄭重道：“我信，我會負責寫信跟那位先生解釋清楚的。”
她鄭重其事的模樣一下子吸引了道林·格雷的全部注意。
道林·格雷立刻道：“你最好不要這樣做，誰會相信道林·格雷呢？跟我沾上關係，威克漢姆小姐的名聲也會完蛋的。”
他單手支著臉頰，一副放蕩的表情，“再說了，我也並不無辜，因為諾……”
他頓了頓，沒有把弗裡德裡希·諾斯的名字說出來。
“……他那副傲慢的貴族姿態實在令我作嘔，我本來就對他們家那位小姐沒有什麼感覺，反倒是那位小姐一見到我就墜入了愛河，我討厭尚未有過□□的少女，因為他們根本不會好聚好散，隻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往後一揚，神情帶著絲靡麗的自厭，“為了我而放棄自己的生命？真是愚蠢。”
“那位小姐被家人帶走了，反倒讓我鬆了一口氣，可沒有想到那位先生要為了貴族的尊嚴跟我決鬥。”
道林·格雷惡劣一笑，“跟我決鬥，死的一定是他，因為我已經用我所有的一切換了永恒的青春與美貌。”
“我如此好心留他一條命，偏偏他卻得寸進尺。沒有辦法，我隻好隨口找個借口打發他，沒想到他就這麼簡單就被騙住了。”
道林·格雷看向喬，“威克漢姆小姐，我雖然滿口謊話，放蕩不知廉恥，但我對你說的話卻是真實。”
他下定了決心，“我隻對你真實。”
喬毫無懷疑，“我明白了，我會為您解釋清楚的，向那位先生，向世間所有人。如果還有其他人誤解您的地方，您都可以一一告訴我。”
道林·格雷唇一動，他瞪著她，似乎想要說她傻，可他又偏偏說不出口。
事到如今，能為了道林·格雷那幾乎沒有的名譽跑前跑後又不求回報的人恐怕就隻有這位高尚的威克漢姆小姐了。
不愧是連魔鬼都覬覦其高尚心靈的人啊！
道林·格雷卻偏偏不想讓她拯救自己，“沒有了，其他人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這樣一個爛人。”
他低笑一聲，揉了揉自己的羊毛卷，“威克漢姆小姐，你不必耗費精力去拯救我了，就讓我爛在泥裡吧。”
“我想你一定沒有見識到我的真麵目，看到我的真麵目，你以後會後悔的。”
喬微笑道：“我很開心能見到真實的格雷先生，絕不會為此後悔，我不為真實和坦誠後悔。”
道林·格雷看著仿佛高坐在雲端的喬，隻覺得自己的後背好像在順著椅背往下滑，他的視線越來越低，躺在泥水中，在肮臟中看著雲端的她純潔無瑕。
他低聲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我其實……”
……是想要來害你的嗎？
喬握住了他的手，將阻止他不斷陷下的趨勢。
她笑道：“我不知道的，就由你來告訴我好了。”
“格雷先生，很抱歉主動握緊了你的手，因為，你好像在像我求救，而我絕對不會對眼前掙紮的人視而不見的。”
“我不知道格雷先生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但是，隻要是我有的，格雷先生儘可以取走，如果這樣能夠拯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