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二月,正是滿階芳草綠,一片杏花香。
巳時,一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二輪馬車,沐在燦燦春陽下,被兩匹青灰色馬兒拉著輕軋緩行,慢慢駛在京城最為繁華的拱辰街上。馬蹄嘚嘚的踏著地麵,濺起一陣薄薄的塵霧。
沒多會兒,馬夫勒了下手中韁繩,那兩匹馬兒便更加放慢了蹄子,踱著優雅的小方步拖著馬車繼續往前緩慢挪動。
蘇鸞以為是到了,便伸手撩開簾子往外看去,發現汝陽侯府的大門還有一小段兒距離,蘇家的馬車前,有五六輛馬車正排著隊往前移。
這半個多月,蘇鸞如常的過著,蘇道北特意給她和蘇卉請了位教養嬤嬤,教她們淑女禮儀。故而除非必要,這十多天她連門都極少出。
在候府管家的引領下,蘇家的馬車依序停進偏院兒,而後又隨著門房的人自正門入了汝陽侯府。
入門便是曲折遊廊,一路通往垂花門,過了垂花門秦氏便帶著蘇鸞跟蘇卉與老爺分開了。老爺去前堂拜見侯爺,小丫鬟則接手了女眷引去西跨院兒。
母女三人又跟著那丫鬟穿過一片開得正好的杏林,之後聽到一些噪雜的笑聲,便知到了。
杏林外的一片開闊地上,陳擺著十幾隻朱漆束腰噴麵大圓桌,其上放著些精致的瓜果糕點,顯然是飯前墊胃之用。
此時所到賓客已有二十人之多,有的坐在桌旁三五成堆兒的嘰喳八卦。有些則在杏林裡賞玩,或是品聞,或是攀折。
對於離京九年,回京堪堪月餘的蘇家人而言,這裡的麵孔自然皆是生的。縱是有心與大家熟絡,一時也不知從何切入,況且秦氏還看到一張不太願見的麵孔,薛家的趙夫人。
趙夫人在這兒,自然薛秋兒也在,蘇鸞拉了母親和蘇卉單獨圍了個邊桌坐下,遠離那些喧囂。
“幾位是蘇大人府上的吧?”
蘇鸞抬頭,見一位貴女熱絡的貼著母親秦氏坐下,臉上帶著友好的笑,看起來溫柔熱情。
秦氏點頭稱是,那貴女便雙手拉著秦氏起來,邊說著:“伯母,來這邊坐。”邊將秦氏引去給她的母親招待。
因著秦氏過去的原故,薛秋兒自然也發現了獨坐在邊桌的蘇家姐妹,便端了碟糕點作由頭,湊過來寒暄。
“蘇家妹妹也來了?”薛秋兒以極為誇張的語氣問道,同時也將那碟子糕點放到蘇鸞蘇卉的中間,有些沒禮貌的指了指:“嘗嘗!”這動作,倒好似打發沒吃過好東西的叫花子。
蘇鸞心裡明白,薛秋兒這副態度是不在意撕破臉,故意給她難堪的意思。反正自打上回落水之事令薛秋兒閨譽受損,薛秋兒便也不打算在她麵前裝什麼人畜無害的小白兔了。
蘇卉沒眼色,看不出這其中爭鋒之意,隻道好容易有個認識自家的人,便憨笑著伸手去取了塊糕點。直到蘇鸞用餘光飛了她下,她才有些明白過來薛秋兒的來者不善,忙又將拿到嘴邊兒的糕點放了回去。
看著這幕,薛秋兒拿帕子掩嘴笑了起來,笑罷還不忘揶揄一句:“瞧我,都忘了,蘇伯伯如今也是禮部儀製司的六品主事呢,難道今日是特意過來幫著料理候府家宴的?”
“嗬嗬,”蘇鸞麵無表情的乾笑兩聲,薛秋兒當著她麵兒侮她父親的本職,她如何能忍著?便道:“那薛伯伯今日又是為何而來?難道汝陽侯府的書閣,到了定期去黴除蟲的時候了嗎?”
蘇鸞這調侃對的也是得當,薛秋兒的父親薛淮正是翰林院的五經博士,專司保管養護圖書。
薛秋兒臉上的笑頓時僵住,心道這個蘇鸞還真是個嘴巴不饒人的。不過她既然主動找上來了,怎可不痛不癢的輕描淡寫上兩句便離開?
哼,蘇鸞弄得她半個月無顏出門見人,她又怎能讓蘇鸞太好過。
就見薛秋兒往人多的方向看了看,而後大聲喚道:“母親,快來!我未來的嫂嫂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