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陸錦珩的話,蘇鸞往前移了步子, 站到了陸錦珩身側。
直麵著架子上的人, 蘇鸞雙腿微微發抖。那人深深的垂搭著腦袋, 亂發兜頭散下,看著是受了不少折磨。
看了一眼,蘇鸞便低下頭去。不敢再正視, 隻眼神帶著膽怯的往一旁遊走, 落在陸錦珩的手上時,才驀地發現他手中正把玩著一條小鋼鞭, 其上倒刺密布,似插著萬千支針。
陸錦珩抬頭望一眼蘇鸞,輕道一聲:“彆怕。”而後起身,並向站在她的身側, 似在為她壯膽兒。
饒是陸錦珩這般做了,可此刻蘇鸞眼裡的陸錦珩, 仍是與之前在房裡時判若兩人。這兩日蘇鸞才對他漸淡下去的畏怯, 如今複又襲上了心頭。
陸錦珩狹長的黑眸微眯,眼含獰厲的凝著對麵的人。蘇鸞餘光瞥見他的神情也不免打個激靈。這就是陸錦珩臨敵時的那副麵孔, 鷙狠狼戾, 恣睢無忌。
這才是書中的陸錦珩。
“抬起頭來!”陸錦珩身後的炎華厲喝一聲。
而那人並無反應。
炎華沒耐心跟他磨蹭,大步上前伸手揪住那人垂於麵前的長發,用力往後扯去, 硬生生將那人的臉給掰得抬起!
蘇鸞的目光從陸錦珩身上緩緩移到對麵人的身上, 眸中從一種恐懼躍到了另一種恐懼裡。
好在那張臉還算得上乾淨, 沒有太過猙獰的傷痕與血跡,這讓蘇鸞暗暗鬆了一口氣。隻是趙六這人蘇鸞並未見過,陸錦珩要她來認,她能說什麼呢?
“你在禦書房外的偏殿裡,看到與二皇子交耳的那人,可是他?”陸錦珩轉頭看了眼蘇鸞,這語氣雖然壓抑了感情,卻也比對旁人時柔和上許多。
“厄……”拖著個長音兒遲疑不決,咽了咽,蘇鸞斬釘截鐵道:“是!”
既然打定了心思要幫陸錦珩度了這關,那她也不能再有婦人之仁。何況眼前人確實做下了十惡不赦之事,她也不過是早些將他繩之以法,不能算害人。
就見那個叫趙六的,眼中閃過一絲駭然!眼前這個小姑娘他並不認識,隻覺看起來這般荏弱可愛,竟是張嘴就胡謅!若這姑娘說他與尚書令有勾結,他還心裡打怵,疑她是哪回偷偷看見了!可這丫頭竟說他與二皇子勾結?
“姑娘既說見過在下於偏殿麵見二皇子……那請問……在下穿的是什麼衣裳?”許是身上疼的厲害,趙六一句話喘了數次才說完。
蘇鸞低頭看了眼趙六身上,瑣子罩甲,宮中禁衛當值時的統一裝扮。若她說看到的是便服,趙六定會說便服難以於宮中自由行走,更莫說是禦書房旁。故而蘇鸞篤言道:“就是你身上這身啊。”
“嗬嗬——”卻不料趙六笑了起來,笑中透著引君入甕的胸有成竹。他道:“我是重華門的禁衛,罩甲乃是紺青色,而禦書房的禁衛所著罩甲是墨灰色。禦書房既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若我堂而皇之的穿著這身紺青色罩甲在禦書房外走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蘇鸞麵上一慌,她好似是聽過這種說法,負責各門的禁衛隻能在隸屬於自己管轄的那片兒活動。但眼下她不能露怯,一但露怯就前功儘棄了,陸錦珩也不會饒了她。
是以,蘇鸞便皺了皺眉,裝傻道:“紺青?墨灰?原來你們還有這麼多道道呢!可我不懂這些,隻記得昨日看到你時也是穿了件罩甲,便理所當然的以為是你身上這件。既然你這樣說,那也有可能你當時是借了件墨灰的,從而混到禦書房那邊兒去?”
說完這話,蘇鸞謹慎的側過頭去看了看陸錦珩,同時也聽到趙六的一聲“呸”。
趙六作何反應無所謂,本來蘇鸞就是無中生有信口栽贓,趙六自然是恨定了她的。可她得取得陸錦珩的信任,若陸錦珩動搖了,這個案子就一時半會兒破不了了。
破不了案,皇上就不讓陸錦珩出宮。陸錦珩出不了宮,就也不讓她出宮。
隻是陸錦珩的雙眼深邃的好似見不得底的漩渦,除了水流深處的陰冷,蘇鸞什麼也感覺不出。她不自信的逃開陸錦珩的目光,饒是明知這樣顯得心虛,卻也沒勇氣繼續對峙下去。
接著蘇鸞看到陸錦珩的手動了動,她沒敢再抬頭,但很快有什麼東西繞過她,披到了她後背上!
同時伴著陸錦珩沉沉的一句:“你認定了是他,那就是他。”
蘇鸞驀地抬頭,複又撞進那深不可測的幽黑漩渦裡!眼尾餘光瞥見陸錦珩身上的鬥篷不見了,與蘇鸞先前所猜一樣,陸錦珩將那鬥篷披到了她的身上。
“那……”蘇鸞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陸錦珩信了便好,無需再多言。
“你且先回去吧,晚膳想吃什麼要宮女預備便是。”陸錦珩那冷冷的語氣裡好似有了幾絲人間煙火氣兒。
這種森冷的地方,蘇鸞本也不願多待,如今陸錦珩明言要她離開,她便屈膝行了個禮,帶著小宮女出屋。
往外走著時,蘇鸞聽到背後又傳來趙六辯駁的聲音,大意就是她冤枉他,他根本不曾見過二皇子。蘇鸞沒回頭,隻帶著小宮女往外走。
走在陰仄仄的甬道上,蘇鸞回憶起書中有關趙六的部分。
趙六這人原本就是尚書令劉吉弄進宮的,故而對劉吉很是忠心。當初陸錦珩費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查到他頭上,而單是拷問他便拷問了足足三日,趙六才終於熬不住酷刑吐了口!
雖說這種人連皇帝都敢謀害,得什麼下場都是活該,但蘇鸞還是覺得,若能用人道些的方式逼他開口,總好過十八般武藝全在他身上伺候一遍!再說陸錦珩也能省時省力不是?那她也就能早些撇清關係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