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鸞帶著小丫鬟重回西跨院兒時, 兩個嬤嬤還在滿院子裡火急火燎的找人。因著怕被老太君怪罪看守不力, 她們也未敢及時上報。
一進角門,蘇鸞便與二人迎麵撞上。
“蘇姑娘!你這是不聲不響的去哪了?”嬤嬤一開口, 便帶著詰問的語氣, 甚至手也不客氣的指著蘇鸞,就像平日裡訓斥手底下的丫鬟。
蘇鸞瞥她一眼,想著便是這種人天天監視著不給蘇安吃喝。心下壓著巨大的一團火,蘇鸞迎麵便撞了上去!
那嬤嬤被撞得向後趔趄了好幾步, 直到擠在另一個嬤嬤身上, 才被扶住。
蘇鸞雖是身子嬌小,架不住氣盛。她也沒回頭再看,正好從老東西讓出來的廊上走過。
邊走邊悻悻的丟給身後一句:“什麼破規矩, 上個淨房還得跟著!”
“淨房?老奴剛剛就在淨房,沒看見姑娘啊!再說淨房也不該走到這邊來。”嬤嬤跟在蘇鸞身後喋喋不休的發出疑問。
若不是為了讓小丫鬟好過一點,蘇鸞也是懶得理她。有了這層顧慮,蘇鸞便氣乎乎回道:“還不是你們孝安伯府的水有問題?一個接一個的鬨肚子,西院兒的淨房哪裡還塞得下第三個人?害我跑了好遠!”
那嬤嬤張了張嘴, 原是想再說點兒什麼, 忽地又覺事已至此多說也是無用,便閉了口不再吭聲。隻在將蘇鸞送回屋後, 關門的聲音有意放重。
因著今日有蘇安的娘家人在,嬤嬤便不讓那小丫鬟再跟進去了。
蘇鸞回到裡屋徑直奔著那碗藥去, 折騰這麼久涼了許多, 可她還是端到床前, 一口一口喂給近乎沒什麼反應的蘇安。
柳姨娘有些怔然,特彆是在看到蘇鸞將一些草藥梗似的東西,直接喂進蘇安的嘴裡時,更是怔然。但又出於對蘇鸞判斷力的莫名信任,她沒攔阻,隻拿著帕子默不作聲的為蘇安擦拭嘴邊流出的湯藥。
將碗中的湯汁一滴不落的喂完,蘇鸞已是吧嗒吧嗒的掉了幾滴淚。
把空碗遞給蘇卉時,蘇鸞正好借著伸胳膊之機,胡亂將臉在袖子上蹭了幾下,而後附耳小聲問蘇卉:“我記得你早上有半塊餅沒吃掉?”
蘇卉一愣,手不自然的摸上有點兒鼓囊的腰封。馬車上她的確是吃了幾口娘親帶的餅子卷酥肉,當時把肉吃了餅子剩下半塊,不好意思當街丟,就臨時塞了腰封裡,想著下馬車再丟的。
“給我。”蘇鸞攤開掌心。
蘇卉一臉茫然的掏出來小小的油紙包,遞給蘇鸞,心道蘇鸞會不嫌棄她而吃她剩的食物?
蘇鸞拆開小包,將軟軟的半個薄餅撕碎,近乎是碎屑了,才撚著一小點兒一小點兒的往蘇安嘴裡喂。
一旁看著的秦氏柳姨娘蘇卉三人,皆愕然。
待半個小餅喂完,蘇鸞轉身拉過眾人,用隻她們四人能聽見的聲音把事情的經過給大家說了一遍。
秦氏難以置信的瞪眼看著蘇鸞,“這麼說安兒本身未必有多嚴重的病,而是被她們有心磋磨的?”
“鸞兒也是這麼想的,這便不難解釋為何大家都說不出大姐姐的病症來了。”
秦氏與蘇鸞母女尚能冷靜分析,可聽了真相的柳姨娘和蘇卉,已是一副徹底崩潰的模樣,圓瞪著雙眼愣在那兒,失語。
隻是她們終於弄明白了為何蘇鸞先前急著喂蘇安半塊餅,還有藥碗裡那些草藥梗似的東西。
原來那些都是蘇安的命。
眼見柳姨娘與蘇卉久久緩不過勁兒來,蘇鸞拍拍姨娘的手,小聲安撫:“比起大姐姐得了什麼罕見病症來,這樣起碼還有得救。”
柳姨娘僵硬的點點頭,可不是有救麼,對於眼下的蘇安而言,五穀就是仙丹啊!
她的安兒居然數十日沒有吃過一粒米……每日就靠兩碗湯水續命!若不是好心的丫鬟百般想法子,怕是她安兒等不到今日。
“嗚嗚——”柳姨娘轉身抱著床上的蘇安哭起來。
蘇安一動不動,柳姨娘傻且認真的貼在女兒耳畔說:“安兒,你再撐撐,咱們回了家娘就給你做醬雞丁,水晶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