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聽來很是受用, 陸錦珩的手緩緩落回。
蘇鸞則眼急手快的搶下那把小弩,背在身上藏著。生怕陸錦珩哪根筋不對, 又要跟她玩兒命。
陸錦珩隻笑不語, 俯身取過先前被蘇鸞扔到軟椅上的外袍,不由分說的覆到蘇鸞頭上,為她擦拭墨發。
頭頂的這個小洞, 已然灌了許多雨進來。
蘇鸞背在身後的手微微發抖, 緊緊握著那隻小弩。隻是她望向陸錦珩的眼神, 卻是怔怔的。
明明……明明陸錦珩的全身都濕透了。他才是站在洞口正下的那個呀!
蘇鸞不再管那個小弩,將它丟在椅子上,拉著陸錦珩往自己這邊移了幾步,以讓他避開洞口的直灌。又扯過一塊袍角在陸錦珩的頭上擦拭著。
反正那袍子夠大,兩人都擦也不耽誤。
陸錦珩手裡的動作驀地停下, 始終淺勾著的唇角微微一顫, 旋即又如漣漪般蕩漾開來。
他凝著蘇鸞的眼神也越發深了,眸中的雲霧湧動,不輸那波譎雲詭的夜幕。
“你在擔心我?”
蘇鸞手下動作也是一頓,嘴硬道:“我是怕你死得太快, 撐不到手下來救你。到時我就成了嫌犯,憑白吃官司……”
為了給這蹩腳的借口再添幾分真切,蘇鸞接著又道:“當今聖上那麼寵信你,到時把罪名計到我們蘇家頭上可就慘了。”
說罷, 她繼續擦拭起來, 捎帶著也擦了擦陸錦珩的臉。
布料抹過那冷俊的眉眼時, 蘇鸞心頭莫名的顫動了下。
散了發又濕了身的陸錦珩……
天呐,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倏爾扔了那袍子,蘇鸞氣乎乎的坐回椅上。這一坐才發現地上的水已漫至腳踝。
同時陸錦珩也留意到水進的太快,他肅眉沉目探視四周,而後拉起剛剛坐下的蘇鸞就往門口走:“船隨時會沉,不能待在這裡麵了。”
“那……那去哪兒?”蘇鸞慌了,心想難不成現在就跳湖?她倒是聽說過船欲沉時,應提早跳水,以便船隻翻覆將人困住,失了逃命先機。
“去屋頂!”陸錦珩拉著蘇鸞走至門口,瞥見牆上掛的蓑衣,一把扯下開門出了屋。
站在甲板上,蘇鸞才發現外頭的水已至小腿兒!
陸錦珩將蓑衣匆匆給蘇鸞穿好,手攬上她的細腰,帶著她躍上舫屋頂。
陸錦珩的判斷是準確的,起初剛進水時船體下沉的緩慢,但自從水積到一定程度船體越發重贅後,下沉的速度便也越來越快了。
當陸錦珩帶著蘇鸞在屋頂站穩後,船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步步貼近水平麵。
透過屋頂那個小洞,蘇鸞看到先前她還坐著的那個軟椅,此時已然沒於水下……
而此時不遠處,四個輕功極好的侍衛徒手拉著纜繩,四根繩索齊力牽著一艘小船行於湖麵之上。
他們腳底輕掠過水麵,步步生蓮般踩踏出一溜水花兒,朝著湖心放響箭的位置疾行而去。
鎮於船中平衡船體的人,正是炎華。
“快!再快些!”炎華眼睜睜看著湖中央的畫舫迅速下沉,雙拳緊握,暗暗咬牙。
終於,就在他們還差幾十步時,那畫舫徹底沉於湖下。
船頂沒沉前,蘇鸞依陸錦珩所說的深吸了一口氣。縱是陸錦珩始終緊抱著蘇鸞,她還是在一個水浪打來時沒到了水下。
所幸有那口氣兒撐著,直到陸錦珩將蘇鸞托出水麵時,蘇鸞還沒有嗆到水。
蘇鸞也是識一些水性的,但她那點兒三角貓的水性僅僅適用於平靜且溫暖的水中。像此時冰涼的湖水,加之狂風怒吼,大雨傾盆,她是一點兒招架之力也沒有。
“抓緊了!”陸錦珩叮囑蘇鸞。
他水性極好,隻是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亦得雙手劃水,保持著二人身體的平衡。如此,便沒有多餘的手來抱著蘇鸞。
蘇鸞也聽話的緊緊抱著陸錦珩的脖子,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像抱救命稻草一般使勁兒貼敷著他!
湖水冰冷,蘇鸞撐了沒多會兒便覺得雙手僵冷,漸漸無力。
她的鼻尖兒貼著陸錦珩的鼻尖兒,絕望的望著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會兒,隻覺不住被冰涼浪花兒拍打的手指越發的麻木。
陸錦珩騰出一隻手來,自蘇鸞的後背用力推了一下,使蘇鸞遊蕩在水下的下半身也向他靠攏。
蘇鸞旋即意會,極為配合的將雙腿盤在陸錦珩的腰胯上,全然不計較這姿勢的不雅。
縱是這種艱難的條件下,陸錦珩還是忍不住露出個笑容。
蘇鸞又怕又羞的瞪著他:“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不論落水前還是落水後,陸錦珩的臉上自始至終沒有流露懼色,隻是掛著擔憂。他知道無論如何他都可護住蘇鸞的命,他隻是擔心她熬不住這風雨的摧殘。
這種惡劣環境下,度秒如年。就如先前蘇鸞隻靠手抓著他,還沒多會兒就僵得快要抓不住了。而一但脫力鬆手,就真的有危險了。
眼下既然蘇鸞埋怨他,陸錦珩也打算趁機激蘇鸞一下,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令時間過的快一些。
風雨中,饒是近在咫尺,陸錦珩也得扯著嗓子喊話才能讓蘇鸞聽清:“蘇鸞!”
“啊?”蘇鸞同樣扯著嗓子回應。
“上回在宮中時!你中了那種藥,還裝出一副‘生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模樣!依我看還是那藥不夠毒!若真危機性命,你定會為了活命與我洞房!”
“陸錦珩!你……”蘇鸞氣的咬牙切齒,若非這會兒手不敢鬆,她真想捶他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