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鸞拉著蘇安進了園子,若無其事的回頭看了眼正憤然離去的焦敏。
她會去找二皇子鬨嗎?不, 她不會。
因為焦敏承受不起失去二皇子的代價。若假裝不知, 尚能繼續做她的二皇子妃。若挑明自己知道了,二皇子日後就更懶得在她麵前裝好人了。
蘇鸞就是吃定了這點, 才敢喂下焦敏這口黃連。
收回視線, 蘇鸞看向蘇安。
此時的蘇安尚一臉茫然, 不知蘇鸞要拉她去哪兒。
走到一棵櫻樹下, 蘇鸞駐下步子看著蘇安:“大姐姐, 你在青州時可曾救下一個男子?”
蘇安臉色一白, 怔怔的望著蘇鸞,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雖然回京的這些日她總會做些有關那人的奇奇怪怪的夢,可她以為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他在青州, 而她回了京城, 千山萬水, 此生不可能再有交集。
蘇鸞歪了歪頭, 眸中隱含催促。
蘇安的眼神躲閃開, 心虛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人找到宮裡來了, 正求皇上把你許配給他呢。”
“什麼?!”蘇安驀地瞪圓了眼,重新對上蘇鸞,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可她偏又不得不信,因為若這不是真的,蘇鸞壓根兒不會知曉那人的存在。皇上更不可能宣她進宮。
怕嚇到蘇安, 故而蘇鸞沒有急著先講明那人的西涼太子身份, 隻是先幫蘇安捊清情感。
“大姐姐, 你可有對那人動心?”
“沒有!”蘇安未經半瞬的考慮,便脫口而出。
蘇鸞看她的樣子像是堵氣,並非真心,也隱隱猜到蘇安在擔憂什麼。
眼下沒時間徐圖緩進,蘇鸞隻得開門見山的問道:“大姐姐可是因唐家的事而感到自卑?”
蘇安想說不,可沒說出口。蘇鸞猜的極是,她就是明白這一切不可能,故而乾脆不敢讓自己起半分心思。
這些日子她總夢到那個人,每回夢醒她都想抽自己兩個耳光!
這些對幸福的期許與展望,早不是她有資格思量的了。一日為妾,便終生脫不了貧賤氣。那些過往就如死囚身上抹不掉的刺青一般,跟隨著身體,無法磨滅。
蘇安也不想去問那人是何身份,因為她大約猜到了七七八八。那人能進宮來麵聖,想來也是勳貴家庭出身,那樣的家庭,更是容不下一個京城笑話似的她。
看蘇安一句話不說,隻默默掉淚,蘇鸞掏出帕子遞給她。
“大姐姐,你可曾聽過平陽公主和解憂公主的故事?”
蘇安搖頭,蘇鸞趁她拭淚之機,簡單提了這兩位公主都曾三嫁的事跡。
蘇安露出個苦笑,“一來她們是公主,本就身份尊貴,無人敢輕視她們。二來她們改嫁亦是被明媒正娶,並非做小伏低。”
蘇鸞想了想,又道:“那大姐姐可聽過始皇帝的生母,趙姬的故事?她可是從一個商人的姬妾,一步步成為王太後的!”
“可是這位趙姬的名聲,可不怎麼好……”
“好不好是由後人評說的,可日子卻是自己要過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大姐姐你先不要急著放棄,至少看看他有多少誠意。”
聽蘇鸞一番勸解,蘇安也漸漸有了心理準備,便道:“既然他求了皇上召我來,那見總是要見的。”
蘇鸞唇邊噙笑,看蘇安的神情便知已有鬆動。
頓了頓,蘇安主動問道:“他在哪兒?”
“在前麵的水榭,世子也在,大姐姐跟我來。”蘇鸞笑著拉起蘇安,往水榭走去。
遠遠的看到水榭高台的同時,蘇安也聽到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動聲。她步子不由自主的放慢下來,最後近乎是被蘇鸞拖著才能前行。
看到正朝這邊來的蘇鸞和蘇安,姬清起身。他肅穆的神色中透著疼惜之意,同時還伴著小彆重逢的激動,總之是難以明狀的複雜。
蘇安被蘇鸞拖著買上石階,視線對上姬清的那一刻忽的又將頭垂下,她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卑微。
以前不曾有過彆的癡想,那時他落魄寒酸,她好心施救,可以無所顧忌的看他,說教於他。
而如今他峨冠博帶錦衣華服的立在這兒,風儀峻整,氣宇軒昂。她便不敢再看他了。
多日不見的二人麵對麵站著,姬清眼中雲霧湧動,深深的望著麵前的人似是怎麼看也看不夠。而蘇安隻默默的垂著頭,像做錯事般無顏抬起。
蘇鸞的手還拉著蘇安,就這麼呆呆的杵在二人身旁,欣賞著這重逢的戲碼。
絲毫未意識到自己的多餘。
陸錦珩適時牽起蘇鸞的另一隻手,道:“水邊的風景看夠了,陪我去園子裡好好賞賞花。”
蘇鸞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接著明白過來,乖乖撒了牽著蘇安的那隻手,跟上陸錦珩的腳步。
水榭中隻餘姬清與蘇安二人,蘇安的頭隻隨著蘇鸞離去的方向轉了轉,卻還是視線貼著地麵,未曾抬起。
直到一枚溫潤的玉扳指抵在她的下巴上,迫使她將頭抬起來,目視前方。
姬清的動作雖略顯輕佻,眼神卻是溫柔至極。
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二人同時開口:“我……”卻是同樣的欲言又止。
頓了頓,姬清嘴唇彎起個好看的弧兒,“你先說。”
蘇安定了定心,不動聲色的深吸一口氣,而後下了決心般說道:“其實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十七歲時便……”
“還是我先說!”姬清的聲量驀地蓋過蘇安,將她已然說出口的下半句完全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