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清早,秦綿綿就顛兒出了家門。
秦為民頂著黑眼圈,倚著門框,目送他打雞血了似的妹妹離開的背影。
昨晚他頂著妹妹激動的眼神燒了無數次火,每次都是點火、架火、添柴,讓火旺起來,然後...滅火,再重複這一係列動作。
熊熊火光下,他妹的笑容激動又陶醉,十分...滲人。
嚇得他哆哆嗦嗦的,隻能聽命令行事,半句廢話都不敢講。
綿綿這是受了大刺激啊,可千萬不敢跟她擰著乾,回頭再把家裡給點嘍!
早上妹妹走時自己根本沒給她帶中午飯,因為所有的柴火昨晚都點沒了...
啥都沒有了!
秦綿綿迎著薄薄的霧氣第一個到了學校,她現在對燒爐子這件事十分有把握,畢竟昨晚可是實踐了無數次的。
嗯...是她哥實踐了無數次,她觀摩了無數次。因為她不能暴/露自己不會生爐子這件事啊,所以隻能觀摩教學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把所有的步驟要領記在了心上,隻需要班級裡的那個帶著長長煙囪的大鐵爐子讓她好好實踐一下了!
教室門上那把生了鏽的鐵鎖還原樣掛著。
很好,金主爸爸還沒來。
現在她隻需要在金主爸爸來之前,把爐子完美地升起來,就能得到金主爸爸的讚揚和肯定,喜愛值就唰唰進賬了!
秦綿綿拿窗台上的鑰匙把門打開,教室中間的大鐵爐子正等著它今天的主人征服。
秦綿綿胸有成竹地把引火用的樺樹皮、火柴、柴火都擺在麵前。
很好,現在她隻需要把火柴劃開,然後這樣那樣這樣,爐子裡的火就會著的旺旺的啦!
十分鐘後,教室裡濃煙滾滾,還伴隨著嬌弱可憐地咳嗽和抓狂聲,
“咳咳——”
“這什麼東西啊,怎麼點不著啊!”
“天!誰能救救我!”
程冀北晃晃悠悠地騎著自行車進了學校,本來他真的不打算來的,在學校他什麼時候乾過生爐子這樣的事?儲明他們準找人幫他乾了,根本用不著他!
可他在家裡怎麼都睡不著了,想到那幾個活獸兒都說自己來不了的樣子,程冀北又煩躁地翻了個身。
操!不會真的一個都不去吧!
眼前不知怎麼的,竟然出現一張臉,站在他麵前眼巴巴地看著他,小嘴巴巴地,聽不見她說的是什麼...
操!
程冀北一個翻身下了床,反正也睡不著了,不如出去運動運動...就去學校運動運動吧!
運動運動著,這不就運動到學校裡了嘛。
程冀北已經想好了,要是誰看到他,問他今天怎麼來這麼早,他就說是看錯了時間,反正和生火沒半點關係!
可還沒等到進教室,就看到那濃濃的煙順著教室門往外冒啊!
臥槽!著火了!
“咳咳——誰能救救我啊!”
臥槽!救人啊!
程冀北使勁蹬啊,嶄新的二八自行車都要讓他蹬散架了,幾個呼吸間就蹬到教室門口。
他一擰刹車閘,發出刺耳的吱啞聲,然後蹦下車,把車扔到一邊。
濃煙嗆人,他找不到水什麼的,但聽到裡麵微弱的咳嗽聲,也顧不上彆的了。
深吸一口氣,一隻袖子掩住口鼻,就貓著腰往教室裡衝。
秦綿綿蹲在爐子前,鼻涕一把淚一把——嗆的。
這什麼玩意兒啊,怎麼和她昨晚看得一點都不一樣啊!她明明是按一樣的步驟來的,結果根本點不著!
非但點不著,爐子裡還直冒煙,這家夥給她嗆的,
“咳咳——”
看著嚇人,但屋裡的煙不是很大,程冀北一下就找到了跌坐在爐子前的人,咳嗽聲微弱,聽著就可憐。
這人一定要被嗆暈了!
他幾步跑過去,把人撈到懷裡就往外跑,先救人最重要,火什麼的一會兒再滅吧!
秦綿綿正努力燒著火呢,就被騰空抱了起來。
有力的胳膊和肌肉,觸感都是硬硬的,但卻很舒服,男人味兒足得很...
可是,她的火還沒燒完呢啊!
程冀北不知道這人怎麼都快暈了,還能這麼能掙紮,不過那小勁兒擱他這兒就是撓癢癢,他抱著人的手更緊了些,大步往門外跨。
秦綿綿想往下蹦去完成她的燒火大業,卻被箍得更緊了,腦袋直挨到他脖頸處,她一抬頭,差點碰到他的喉結...
大早上的這TM是什麼情況?搞猛男□□嗎?
等被放到地上,秦綿綿才緩過神來,剛想譴責一下雖然你很Man,但你知不知道你耽誤我大事了!
抬頭一看,站在她麵前的不正是她想好好表現的原動力——金主爸爸嗎?
想到屋裡非但沒升起來、反而在狂冒煙的破爐子,秦綿綿不禁悲從中來——
嗚哇一聲哭了起來。
什麼啊!我都沒乾好呢,金主爸爸就來了!
裡麵一團糟,根本不能給金主爸爸留下一個好印象啦!
“嗚哇哇——”
程冀北以為人要暈了,還小心的把人給放地上。
結果那人騰一下坐了起來,看到他好像還挺驚訝,一點也沒有要暈的樣子。
程冀北一時火起,你沒暈你在裡頭乾啥呢?著火了你不跑,你在裡麵玩兒呢?
剛想說她幾句,沒想到她呆愣了一會兒,瞅了瞅教室,又瞅了瞅他,“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得那個傷心啊!
程冀北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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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巴掌大的小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要錢地往下掉。
“嗚—哇哇—嗝——嗚—哇哇—嗝——”
可能是哭得太傷心了,一抽噠一抽噠的,還打起了哭嗝。
哭聲軟綿綿的,又委屈又無助,程冀北的火一下就散了...
“那個,煙是能嗆死人的。”他乾巴巴地說。
末了,自己也覺得有些乾巴,他又加了句,
“你彆哭了。”
秦綿綿隻顧傷心了,還哪管他說什麼,猶自傷心地哼唧發泄,
“嗚—我昨晚學了一晚上,家裡的柴火都用完啦,要帶的午飯都沒做,我都沒飯吃了,還是,還是沒學會...”
“好不容易想,想努力些,唔嗚—喜愛...結果,結果還沒點好火你就來啦!”
“我學了好久的,點火,放柴火啊——可剛點火就燙了手,好大一個泡呢,你看!”
“手好疼呢,還沒點著!好難過—嗝——嗚哇哇——”
程冀北眉心發疼,眼前的姑娘哭得梨花帶雨,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要是個爺們兒他就一腳踹過去了,可這是個姑娘,而且——
他看著她小臉兒紅紅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傷心樣子...
他下不去腳。
她哭唧唧的說了好些話,程冀北勉強聽懂了一些,好像是想在他來之前把爐子燒起來,結果點不著。
他剛想說一句,不就是個破爐子嘛,點不著就不點了,不值當!
一跟細細的手指頭卻突然伸到他麵前,
“好大一個泡呢,你看!”
粉嫩的手指肚上有一個小水泡,晶瑩剔透。
“好疼呢...”
姑娘軟軟的聲音控訴著,沒有一點殺傷力,可他卻潰不成軍了。
從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的程冀北竟然很想含上去,聽說燙傷就該這麼治...
“咳咳——”
程冀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麵前的姑娘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手指還在他麵前晃了晃...
他迅速跳開,一蹦老遠。
程冀北覺得他要趕快離開這個奇怪的範圍,否則他和那幾個活獸兒一樣,也要變成獸了。
“彆哭了!不就是架個爐子嗎?我來,你...你彆哭就行!”
他現在就覺得,隻要她彆哭了,讓他乾點啥都行!
也不知道犯什麼毛病了,她一抽一抽地哭,他這心也一抽一抽的,恨不得捶兩下,讓它安靜點,可又夠不著,真是難受死了!
“嗚——嗝——嗝——”
秦綿綿打了兩個哭嗝,眼見著金主爸爸從她身邊蹦老遠,然後繞著她走進教室。
先把教室裡每個窗戶都打開,讓屋裡那些煙散出去,然後上手掂了掂秦綿綿拿的柴火,還有那塊已經半焦不黑的樺樹皮,低聲罵了句,
“草!誰帶過來的柴火,泡水拿來的吧!”
他去班級後麵放柴火的地方撿了些乾燥的薄柴火,又掂了幾根粗的,順手在儲明的桌子裡掏了個筆記本,撕了兩頁紙下來。
這家夥總愛寫些酸詩,幫他處理一下,也省得被彆人發現了留把柄,就不用謝了!
然後大長腿一伸,用腳挑了個小馬紮,放到爐子前麵,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的腿太長了,隻能半蜷著,那麼高大的人坐在個小馬紮上,看起來有些可笑。
火柴輕輕一劃,“嘶啦”一聲,燃起一簇小火苗。
細長的手指夾著那兩頁紙,小火苗一湊上去,就貪婪的舔舐著,迅速燃燒起來。
程冀北把紙填到爐子裡,拿起薄的柴火片兒虛虛放進去,再拿燒火棍挑了挑,火苗一下就竄起來了。
手邊的柴火依次放進去,爐蓋一扣,完活兒!
秦綿綿都瞅呆了,怎麼剛才都把自己整崩潰了的事兒,金主爸爸這麼輕巧就乾完了,一點不費事。
她圓張著嘴,無意識地舉起大拇指,“好厲害啊!”
程冀北...升個爐子就好厲害,我是有多弱!話是這麼說,但心裡美滋滋的是怎麼回事?
可是...秦綿綿一頓,臉色變了。
金主爸爸把活都乾了,我還要怎麼表現啊!
嘴一扁,眼眶裡的小水池咕咕冒泡,就又要哭起來了。
這不是單純的哭,這是對她好不容易準備了這麼長時間,結果啥用沒起,還燙了個大水泡的無情命運的控訴!
她好難過啊!
程冀北...火不都點著了嗎?咋又哭了呢?
如果誰今天來得早,就會看到三年級的教室裡,一個姑娘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旁邊隔了些距離站了個大小夥子,抓耳撓腮的手足無措。
“怎麼又哭了?”
“你說吧,怎麼你能不哭,爺們兒都給你辦了!”
“嗚—喜愛值——說了你也不懂啦!”
秦綿綿哼唧道,沒人懂她啊!她太可憐啦!
這一傷心,又是一播小**!
程冀北...他確實是不懂,他就覺得這姑娘挺...鬨人的。
你看那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帶著那小腦袋瓜兒也一顫一顫的,還時不時地打個哭嗝,就好像誰欺負她了似的。
其實她一點沒吃虧,就像個小奶貓一樣,張牙舞爪地嚇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