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怕被照相機照到,一哄而散,恨不得說自己和這個胡同半點關係都沒有,遠遠避開才好。
小夥子也不死纏爛打,而是照過照片之後,就和同事走了。
第二天,京市日報上就發表了題為《生產生活兩手抓,生活環境更要維護的文章》。
文章配圖是一個胡同,裡麵突兀的出現一個大垃圾堆的照片。
配文也闡述了胡同內,平白出現垃圾堆的前因後果。
原本胡同的居民都把垃圾,固定扔在胡同外的一個固定位置,誰知不知道由誰開始,竟然都扔在了胡同裡。
原本和諧的居住環境裡,突然增加了一座垃圾場,這不是窩裡吃窩裡拉嗎?
這中行為極大的影響了居民的居住環境,這樣的事情不應該在京市這個國家中心出現啊!
於是京市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胡同裡的人懶得出奇,窩裡吃,窩裡拉。
隻要知道誰在這個胡同裡住,都會露出“咦…”的眼神。
原來就是他住在這個胡同啊!可太不講究了!
因為影響實在太大,太惡劣,連街道辦事處的人都被驚動了,隔天就派了街道乾部,到這個胡同來了解情況。
乾部必須要搞清楚幾點問題,
是誰先在這扔的垃圾?
又是誰跟著他一塊扔的?
動機是什麼?
等了解到原委之後,把街道乾部氣得夠嗆!
“原來你們就是為了欺負墨老太太,才在人家門口扔垃圾!最後竟然形成了一個垃圾堆!”
“你們怎麼好意思欺負人家一個獨居的老太太!”
有人嘴硬道,“她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是大資本家,原來不知道欺負了多少貧下中農!剝削壓榨我們貧苦大眾,這是一報還一報!”
街道乾部聽得瞠目結舌,指著他們連連道,
“你們…我怎麼說你們好!
人家墨老太太原來雖然是資本家,但是已經把工廠都給國家了!這都是支持國家工作的結果!
你們非但不對人家表示尊重,反而還這麼欺負人家!
政府要是知道你們這樣,都得嚴肅的批評你們!為墨老太太主張正義!”
街道領導把胡同裡的所有人,數落了一頓之後,嚴厲要求他們,必須在一天之內把垃圾堆恢複原狀,並且向墨老太太道歉。
胡同裡的人一開始還不願意,街道領導拿著報紙直接說:
“如果你們這事不好好辦的話,咱們這個胡同就會名聲掃地!
你們住在這裡的人,家裡有男孩的將來娶不上媳婦,家裡有閨女的不好往外嫁!
誰都知道咱們這個胡同的人品質差,愛欺負人,誰還願意跟咱們結親?
招工的時候也不招咱胡同的,你們看著辦吧!”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慌了。
現在哪裡是以後,房屋隨便買賣,想搬哪去就搬哪去啊?
一家人在一個地方住,幾乎都是一輩子的事兒,很少能挪地方。
要是這個胡同名聲真臭了的話,以後住在這裡的人,可都要變成人民公敵了!
到這個時候了,誰還管什麼資本家,不資本家的?
資本家又沒剝削過他們,所有人全都罵第一個往墨老太太家門口扔垃圾的人。
這人太壞,把他們都帶到溝裡了!
沒用上一天的時間,大家七手八腳地,就主動把墨老太太家門口的垃圾堆給清乾淨了。
然後眾人紛紛到墨老太太家賠禮道歉,這個說:
“墨大娘,我們也不知道情況,就跟著他們瞎扔垃圾,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那個說:“原來墨大娘還是為國家做貢獻的人呢,我們真是眼皮子淺,不應該胡亂聽信彆人的。”
墨老太太幾經沉浮,早就見慣了這些事,不管再多的人過來向她道歉,她都能做到寵辱不驚了。
所以聞聽此言,也隻是禮節性的回應了幾聲,根本沒有太大的反應。
但從這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在墨老太太門口扔垃圾了。
而且管著掃大街的人知道這事以後,也再也不敢像從前一樣,支使墨老太太乾完上午的活兒,又去乾下午的活兒。
所有人都知道,墨老太太不僅是大資本家,還是對國家有貢獻的大資本家。
欺負她的話,一個不好是要上報紙的,誰還敢特意欺負她呀?
秦綿綿和程冀北辦完這事之後,就算是放下了一塊心口大石。
他們沒再去外婆家,他們怕再去會給外婆添麻煩。
但兩個人都期待著和外婆的下次見麵,到時想必情況一定會不一樣吧。
他們抽空和《京市日報》的那個記者小夥子,一起去國營飯店吃了個飯。
程冀北以水代酒,感謝小夥子的仗義相助。
“不用謝,這事本來就是我們記者應該做的,我知道以後也十分的氣憤。
而且報道出來的效果非常好,我們主編都誇獎我了,讓我再做些這樣的選題!
可你們要是真想感謝我的話,那就讓我再做一次采訪吧!
把一些沒跟彆的報紙說過的獨家消息,跟我講一講,那就再好不過了!”
小夥子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高興的對秦綿綿和程冀北說。
秦綿綿連忙點頭,“那必須的!隻要你想做采訪,什麼時候我們兩個都配合!”
人家幫了他們這麼大一個忙,他們不過是配合著做次采訪,這有什麼難的?
這小夥子是他們接受《京市日報》采訪的時候,認識的記著。
他剛當記者不久,但接觸之間卻發現他正義感十足。
而且采訪的角度也和彆人不一樣,不是那中千篇一律,而是十分有自己思想的。
所以這次秦綿綿才一下就想到了他,希望他能幫個忙,卻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
三個人把飯吃完,賓主儘歡,一直到國營飯店裡的服務員都攆人了,才依依不舍的往外走。
約定下次秦綿綿和程冀北來到京市以後,他一定會請他們兩個來國營飯店吃飯,以儘地主之宜,才依依惜彆。
還有最後一天,兩人就離開京市了。
程冀北帶著秦綿綿去了京市的百貨商場,百貨商場果然和供銷社是天差地彆,讓已經逛慣了供銷社的秦綿綿,簡直找到了在現代逛免稅店時候的感覺。
手裡有錢,心裡不慌。
其實是有冀北哥哥在身邊,秦綿綿絲毫不慌。
她負責給所有人選禮物,然後花錢,冀北哥哥負責拿票,兩人分工十分明確。
隻不過到後來,秦綿綿的錢花完了,就變成了秦綿綿隻負責挑禮物,程冀北本又拿錢又拿票。
程建林是老煙槍,所以他的禮物是,隻有京市才能買到的特供煙。
程雙瑜是一件漂亮的布拉吉,百貨商店裡最新的款式,南城絕對買不到的那中。
絕對符合程雙瑜凡事都想要獨一無二的性格。
秦老太太的禮物是一副老花鏡,她最近看東西總是看不清。
雖說這東西最好驗個光啥的,但現在沒有條件,秦綿綿隻能挑最好的給她買了一副。
秦守業和劉玉珍、還有秦衛民的禮物,秦綿綿給他們買的都是衣服。
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沒有什麼禮物比穿在身上,讓所有人都能看見更好的了。
兩個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到天an門附近,去做公車。
正好碰到h小兵在天an門集會,為領導獻禮,唱讚歌。
天南海北的h小兵聚集在一起,穿著軍便裝,戴著紅袖標,三一群五一隊的出節目。
朗誦詩歌,或者是背誦語錄。
秦綿綿聽到熟悉的聲音從大喇叭裡傳來,她眉頭一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耳朵裡確實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從南城來,相隔千山萬水,就是為了來到這天an門,到領導的身邊。”
秦綿綿和程冀北同時頓住腳,腦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大台子上,梳著兩個大辮子的女同誌,正手持大喇叭,大聲的向台下喊話。
這麵色虔誠,聲音亢奮的,不正是秦麗嗎?
“她怎麼來這來了?”秦綿綿喃喃地問。
“沒見這些人都是什麼大串聯過來的嗎?秦麗可能也是串聯過來的。”
程冀北瞅著滿廣場的人說,滿臉都是不讚同。
這些人的狀態太亢奮了,已經明顯不是正常人的樣子了。
他們兩個看著秦麗,在台上領著所有人喊口號,分明已經是最最亢奮的h小兵了。
從未來的將軍夫人,到現在的h小兵頭頭,秦麗在書裡的人生和現在的人生,顯然有了質的改變。
秦綿綿不知道自己的蝴蝶翅膀竟然這麼厲害,她隻知道是秦麗本來就心思不正。
像書裡那樣的鯉魚躍龍門、成了將軍夫人。才應該是偶然的現象。
真正能實現跨越階層的,一定是像丁少東那樣天資聰穎,或是像秦衛國那樣,一門心思為部隊犧牲奉獻的人。
這樣的人性格各異,經曆也可能不同,但相同的一定有一點。
他們不會像秦麗一樣,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做出一些傷害彆人的事情。
秦綿綿看了秦麗一會兒,對程冀北說:
“咱們走吧!”
隨著運動的結束,秦麗的命運也會告下一個段落。
是非公正自有人判斷,有關部門也會給她定性,不需要她現在多說什麼。
兩個人往公車車站走,站在台子上的秦麗也好像看到了秦綿綿。
但是她以為她認錯人了,畢竟現在隻有H小兵才可以隨意坐火車大串聯。
其他人想要來一趟京市,需要的手續可太多了,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過來的。
就算是他們的話,秦麗反而更高興。
不知道未來走向的她,還覺得她現在正是無上光榮的時刻。
她可以站在這台子上,一呼百應,五湖四海的h小兵都聽她的號令。
如果剛才她看見的真是秦綿綿和程冀北的話,那他們一定會羨慕她的!
她已經成為了領導身邊的h小兵,而他們還隻是普普通通的工人,這地位才真正是天差地彆呢。:,,.